楚皇面色平静,可那口中的话语,也是真真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了解这位帝王的人都知道,此番他这般表情,已是盛怒,要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撞上枪口,那早就死无全尸了。
很显然,身为楚皇的儿子,他们深刻了解自己老爹的脾性,楚秦跪在地上,一副任君处置的神色。
“儿臣方才被人下了药,发生什么事已全然不记得了,若儿臣真是有意冒犯了林贵人,任凭父皇处置。”
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那声音之大,以至于楚秦抬头之时,额头中央已经流血。
海公公远远瞧着,心疼的很,到底是那个想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六王爷这次被坑惨了。
楚皇沉默着,握住朱砂笔的手已起了青筋,目光一转,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离生:“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这个时候正审问六王爷,楚皇忽然将话锋转到了离生身上,只怕是对他起了怀疑。
“六弟的秉性,大家都是清楚的,今日之事怕真是有人栽赃陷害,父皇不妨请太医来,验一验便知。”
楚秦心中冷笑,好你个太子,这件事分明就是你安排的,眼下还要装作好心,让什么太医来此,就算是来了,你也早就将证据毁灭的一干二净。
离生根本不晓得这位六王爷的心思。
太子的话落,楚皇许久都未开口,众人也识趣的没有说话。
“不用传太医了。”
话落,有人欢喜有人忧,皇帝这意思,愿意相信六王爷了?然而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
“秦儿,为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让为父失望的一天,从今日起,就在府中闭门思过吧,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等你什么时候晓得自己错了,再来见朕也不迟。”
“来人,送六王爷回府。”楚皇满是疲惫,终是将手中的朱砂笔放下了。
皇上这话,说的是有些含糊了,既没有明确的表示是否相信楚秦,又没有明确的对这件事进行处理,这圣心啊,还是需要自己揣摩。谁敢在这个时候多问一句,那才是真真不要命了。
楚秦什么也没说,任由宫人将自己带出了承德殿,这不刚刚出了宫门,淑贵妃一身素衣跪在地上,看到儿子出现,早已是满脸泪痕。
这母子二人对皇帝的喜好了如指掌,深刻的明白此时此刻,绝不能表现的惺惺相惜,否则刚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于是乎,楚秦只是瞧了淑贵妃一眼,地上的女子也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对视一眼之后,楚秦就跟着宫人走了,留下淑贵妃还跪在承德殿外。
楚秦离开之后,皇帝用手扶额,内心早已是疲惫不堪,离生站在承德殿,始终闭口不言。
“海公公,传旨。林贵人无视宫规,勾引皇子,乃为我大兴国之耻辱,其父叫女无方,免了内阁侍读学士之官位,贬为庶民,即日起逐出襄阳。林氏女子不守妇道,实在有愧楚家列祖列宗,赐白绫三尺、鸠酒一壶,自行了断吧。”
“速去办吧,事成之后,不必回禀朕了,这样的女子,朕怕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奴才领旨,这就去办。”海公公领旨匆忙离去,皇上就这般轻言处死了林贵人,可惜了一个女子,说没就没了。
“太子。”
“儿臣在。”皇帝总算是想起自己这个儿子,离生忙上前一步:“父皇有何吩咐?”
“狩猎一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朕乏了,你回去吧。”
三言两语,简单的将离生给打发了,男子也识趣不多说,起身离开了承德殿。
可怜那位林贵人,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好好的寿辰变成了丧日,自己也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此事终究是告一段落了。
太子府。
从宫中归来的太子离生,此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这一出,到底是谁的手笔。
太子殿下如此迷茫,陪同在他身边的齐豫牌小跟班,肯定是要第一时间来宽慰,离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齐豫悠闲的躺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嘴里还说着风凉话。
“我说太子殿下,你眼下这悲秋伤感的,太不配你俊朗的外表了。”
一旁的男子不理他,直接将他所说的话忽略掉。
“林家本就是淑贵妃他们的一条狗,今日皇帝将这条狗打死了去,对我们来说是件大喜事,你如今这表情,我是真看不明白了。”
“说起来,今日这件事也算是兵行险招,这幕后之人,很有胆色啊。”
齐豫这番评价不是空口无凭,今日这事看似简单,其实是步步险招,说起来他自己也好奇,他们是用了什么办法,能够将他们母子二人,陷害一回。
“你说的没错,这幕后之人的确很有胆色,陷害楚秦的同时,也将我们成功拉下水,当真以为那龙椅上的人是摆设不成。”离生苦笑:“如今朝堂谁也不知,六王爷与东宫不和,前几日皇上将狩猎之事交由我们二人,这才过了几日,六王爷就犯了这荒唐事,彼时东宫被推向人前,别说是六王府,只怕是朝堂那些老狐狸,都以为这事是本宫所为了。”
齐豫沉默,不得不说,离生分析的没有任何偏差。
“跟东宫还有六王府有仇的人,有谁?”
“ 不用猜了,那幕后之人,很快就会出来了。”
“听你的口气,怕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自然知晓。”男子起身:“但我宁可自己多想。”
这话将齐豫弄懵了,离生却要离去,男子忙一个鲤鱼挺身高喊:“喂,你这是要去哪里,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太过分了!”
“猎场。”
十日之后就是狩猎大会,楚秦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必然会在狩猎大会上借机翻盘,他必须十万分谨慎。
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太子府,赶往了猎场方向。
宫中的福瑞殿,在林贵人被处死之后,皇帝亲自来了一趟,宽慰太后。那幕被太后瞧见,也是将她这一把老骨头气的够呛,这位到底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破坏了母子之间的感情。
前院的人叙述着家长里短,后院的两人,谈的全是些杀头的大事。
“皇上竟只是禁了他的足,处死了林氏,真是浪费了好机会。”熙儿拿着水杯,愤恨的说着。
“意料之中,不必惊讶。”凤歌很是淡定,拿起茶壶为眼前人斟了一杯:“淑贵妃根深蒂固,想要一下斩草除根,那是天方夜谭。除掉一颗参天大树,不是冒昧的上前砍伐,还是先断其枝丫,让它变得孤立无援,才能一击即中。”
“林氏的父亲是内阁侍读学士,多少寒门或是达官贵人,想要入驻内阁,这其中金银财宝,送的全是他们的口袋。断淑贵妃一个取财的路子,也不是没有收获。”
熙儿看着眼前人,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眼前人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就能够想到如此深远的地步,全然不像个闺阁女子,还有一点,让她很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将淑贵妃拉下马。
“凤小姐,熙儿有一事不明,还望小姐解答。”
“愿闻其详!”
“小姐如今所做之事,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太子?凤家与淑贵妃,有很深的过节?”
“皇上命太子与六王爷同时处理狩猎之事,这个节骨眼上,六王爷出了事,受益最大之人是谁,大家都有目共睹,太子此刻已是风口浪尖,你觉得我是为了谁?”
“凤家与淑贵妃,没有过节。”
这算是完整的回答了熙儿的提问,但还是打了太极,凤歌还是没有告诉眼前人答案。
“至于我,为何如此,锦画姑娘就不用多问了,只需晓得从今往后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够了。”
“经过此事,太后怕是对这位六王爷厌恶至极,不过么,这不代表姑娘你,就不用再去六王府。还是那句话,若是后悔了,早点退出更好,莫要等到最后,没有退路。”
一连两个锦画,女子明白,自己刚才的话问的唐突了,已经很是让人不高兴了:“凤小姐说的没错,我们早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断然没有让你孤军奋战的道理。”
“好。”
若是锦画知晓,这位凤歌姑娘就是自己的主子芙柳,会是怎样的神色?
十日后。
对于楚皇室来说,狩猎这件事那是头等大事,楚秦被关在六王府之中,淑贵妃之后在承德殿跪晕了过去,皇帝都未曾出来看一眼,只是简单交代句。
贵妃身子不爽,就在宫中养着,莫要来这承德殿了。
一句话,彻底与淑贵妃母子的情分淡了。
狩猎大会一天天接近,人人又重新沉浸在了喜悦之中,林贵人之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次的狩猎大会,比往常要热闹许多,今年参加的人选也多,因为狩猎是在园林猎场,距离皇城要一日的路程,加上楚皇进来急需宣泄,此行的日期,定了五日。
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随行之外,宫中的妃嫔,从前都是淑贵妃去了,今年楚皇倒是谁也没带,送了道圣旨,将凤歌跟熙儿两人邀请了去,太后因年事已高不能奔波,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不去的。
吩咐人为熙儿跟凤歌两人准备了气装,等到了时间,便随着大部队一起去了猎场。
缘分是个神奇的东西,凤歌也没有想到,出宫之后遇上的那人会是东宫太子。
不,准确的说,是离生主动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