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仁杰是真的疯了，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指挥着弓箭手射击不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攻城车，开始放肆的攻击城门，若真是让他进了襄阳城，皇帝可真就没了活路。
“殿下，这家伙是来真的，连原本该是战场上的攻城车都带来了，再这样下去，城门怕是顶不住了。”
离生站在城墙上，看着墙下之人，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前方阵势这般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蒋仁杰谋反的心是铁板钉钉，可他父皇的性格，离生还是了解的，你若是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惹怒了那位皇帝，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的，淑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能把你捧上天堂，也会毫不犹豫将你踩进地狱。楚皇只怕是会做出更加无法控制的事情。
而面前这人，已经杀红了眼，誓要跟他们决一死战，回头已经不能了。他在那些城中召集的兵马，算算日子，也该到襄阳城了。
“吩咐下去，拼尽全力坚守城门，要是真的扛不住了，你与我带兵出城，生死一战，没有选择。”
边俊看了看离生，再看看攻势如此迅猛的蒋家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兵马了。
男子依旧站在城墙之上，目光注视着蒋仁杰。
“将军，将军停手，城墙上，城墙上的人。。”蒋仁杰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将士的杰作，对于这些整日在皇城中养尊处优的兵马，怎能跟他们这些在战场上，以命搏命换下生机的人比。
他刚才的那番话，就是告诉所有人，他蒋仁杰已经选择了条不归路。你们可以离开，但不离开，就要血战到底，想要活着，就要帮他拿下襄阳城，否则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蚂蚱，谁也逃脱不了。
没让他失望，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场面，等到破城之时，就是那皇帝老儿跪在地上求他之日，到时候他一定要百般凌辱，将他给蒋家的屈辱，全都讨回来。
就在蒋仁杰憧憬自己的胜利之时，旁边人的话打断了男子的美梦，抬头看去，城墙上的人影，让他身子一僵，半晌没了言语。
你们猜的没错，蒋家仅剩的两位夫人，此时此刻就在城墙之上站着，没有往日的端庄淑仪，人被五花大绑着，肩上更是架着一柄刀，负责看守的人站在两侧，守城将军站在一旁，离生跟边俊两人，距离他们只有十步之遥。
在这两位女子出现的那刻，离生担心的，还是来了。
“蒋仁杰，你看看这是谁，赶快叫你的人停下，否则我就杀了她。”守城将军大喊，对面的幕僚急了。
“所有人都给我停下。”幕僚忙招呼将士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蒋仁杰，男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城墙。
城墙之上，蒋大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军装打扮，那张脸沧桑了不少，依旧很帅气。多年不见，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她想到了当年他们成亲的日子，那日的他也是这般英俊的骑在马上，来接自己回家。
想到这里，蒋大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蒋仁杰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她对视的男子，在看到这表情变化的时候，不由自主红了眼。
他们蒋家男儿，这一生都将权利看的太重，却忽略了身边最亲近之人，若说此刻他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蒋仁杰觉的，他后悔没有好好陪在自己的妻子身边，更遗憾的是没有给她一个孩子。
“蒋仁杰，皇上说了，今日你若是降了，就放过你的妻子，可你要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么你的夫人就只能去阴曹地府，陪你那短命的娘去了。”城中将军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这样的语气跟男子说话，根本就不是劝降。
“殿下，咱们该怎么办！”边俊听出了男子话中刺激之意，可那人代表的是皇帝，两人要是开口了，就是帮蒋仁杰求情，皇上盛怒之下，殿下也不好过，如今之计，他们只能隐忍不发。
“你去带着那些将士在城内等候，我待会就来。”
边俊再次离开，没有人发现不对，城中将军只顾着自己大放阙词，自然也没有发现。
“蒋仁杰，我数到十，你若是再不投降，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一。”
“二。”
“够了，你不用数了。”男子目光一直看着熟悉的身影，没有多余的话语，女子已经知道对方的选择，始终冲着他微笑。
“夫人，你可恨我。”
女子摇摇头，眼泪止不住下落：“我不恨你，我只是遗憾，遗憾这么多年，没能陪在你身边，没能陪你出生入死。”
“你不恨我，那便好。”最后的三个字，蒋仁杰放低了音量，仿佛说给自己听：“夫人，你要恨我，永远都不要原谅我，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见我，找一个爱你，疼你，能给你幸福的人。”
“所有人听令，继续攻城。”
“将军，不可以啊，那是夫人啊将军。”旁边的幕僚忙开口阻止，他不希望眼前的人如此决绝。
“闭嘴，我决定的事情，不要插嘴。”男子的眼眶通红：“我蒋仁杰的夫人，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一人性命，而损失千万将士的性命。”
最后的话，是说给众人听，也是说给城墙上的那位蒋大夫人听得。
离生原本要说的话，通通咽下去，蒋仁杰的确够狠心无情。你愿意为了千万将士的性命牺牲自己的妻子，可未必你妻子的家人愿意失去他，即使你今日真的破城而入，也是众叛亲离，更何况还有个三弟妹在场，难道你也忍心失去她，失去蒋家三房仅存的人不成。
蒋仁杰，是真疯了。
“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了。蒋夫人，你该谢谢皇上，让你看清了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若是觉得委屈，黄泉路上慢慢说吧。”蒋仁杰愿意为了所谓的大局舍弃自己的妻子，并不代表楚皇会心慈手软。
蒋家这两位女子，必死无疑。
男子话落，剑已经穿透了女子的胸口，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收回笑容，脸上的泪水不断。蒋仁杰却没有勇气抬头，目光紧盯着那城门：“给我加速破城。”
眼见他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将军也怒了，一脚将蒋大夫人的身体踢下城墙，足足几十米高的墙，掉下去难保全尸。
“夫人。。”
话音落，转眼间只剩下一地尘埃。
“哈哈，蒋仁杰，你不是不心疼么，你不是为了你的将士，愿意抛弃家人么，好啊，接下来该你弟妹了。”
“听说蒋三已经死了是吧，那你可要赶紧下去陪陪自己夫君，对了，记得到时候告诉自己的夫君，他的大哥是如何的冷血无情，如何的舍弃你们！”男子疯狂大笑，抬手要以同样的手法，欲杀害蒋三夫人。
“慢着。”苍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愣住，朝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蒋国公在随从的陪同之下，朝着襄阳城赶来。蒋仁杰看到这位父亲的时候，明显的惊讶，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会在此处。
城墙上的众人也愣住，蒋国公怎么来了，离生面色凝重，探子明明送信回来，东北没有动静才对。
蒋国公出现在众人面前，城中将军的剑还没来得及落下，这位老者看也不看身后的儿子：“将军，刀下留人。”
离生回过神来，快速朝着那头走去：“来人，将蒋三夫人先带下去。”
男子看着离生，有些不悦，被离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男子这才让步，退至一旁。
“殿下，皇上允诺的，若蒋家投降，可放那些无辜的人一条生路，可真如此？”蒋国公的话落，所有人更是吃惊。
蒋仁杰似乎预感到什么，连忙开口阻止：“父亲，你不能这样，我们蒋家多年的心血，你不能，不能！”
“闭嘴。蒋家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的儿子都死了，都死了。”蒋国公的话让人听了心痛不已：“滚，从此蒋家跟你恩断义绝，带着你的人，滚的越远越好。”
蒋国公破开大骂，回头看着离生，刚才的话还没有回答。
“皇上，从无虚言。”
“好。”蒋国公像是得了定心丸般，只见这位年迈的老者骑马上前几步，当着众人的面翻身下马，从旁边的马鞍处拿下那块代表将军，还有身份的玉石，高高举起。
“罪臣蒋正挺，携东北三军之帅印，向皇上谢罪。”
“父亲。”蒋仁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呐喊一声。为什么，他有太多的不解，为什么都已经走到这步，到底是为什么。
“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快点滚。”
“罪臣蒋正挺，深知罪孽深重，特来向皇上请罪。”
蒋国公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保住蒋仁杰，保住蒋三夫人，所有人都看的明白。
幕僚见如此情景，不得不开口劝蒋仁杰离开：“将军，快走吧，不要辜负了国公大人的苦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还有机会。”
男子看着那位苍老的身影，跪在所有人面前，说不出的心痛，再抬头看着城墙上那些意气奋发的人，并没有因为蒋国公的这个动作，有所悔意。反倒是滋生了内心对权利的欲望。
是，留得青山，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将这大兴踩在脚下，将这些人，全部踩在脚下。
“走。”男子一挥手，所有的将士开始撤退，听着马蹄离去的声音，蒋国公的手抖了抖，太多情绪不能言语。
“殿下，你怎么将蒋仁杰放走了，皇上要是知道了，这可是。。”
“蒋家已经降了，离开的那个，不是西北大将军，更不是蒋家的儿子。放心吧，就算他离开襄阳，也多得是人截杀，他未必好过，能不能活着逃脱，还是个未知数。”
留下这句话，看也不看身后人，离生下了城墙。
城门开，离生跟边俊出现在蒋国公面前，感觉到面前有人影晃动，老人才抬起头：“殿下。”
“国公大人年纪大了，衙门那套就免了吧，来人，扶老爷子上马，进宫，面圣。”
“老臣谢过殿下。”
蒋国公重新上马，一行众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离开的蒋仁杰，日后将会成为大兴上下的通缉要犯，而为了儿子一己之力扛下所有罪责的蒋国公，面对性情暴虐的楚皇，会是何下场。
等到那位知道事情真相的六王爷回到襄阳城，又该怎样面对如此残缺的局面。
命运的钟摆，到底偏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