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墓道之前,我在心里已经有了迎接血腥画面的准备,毕竟方才下面诸多尖叫和枪声,肯定死不少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毕竟都是同门,可是,我又不得不看!却是,准备再充足,当那幽暗冗长的墓道被三道强光照的亮如白昼时,我还是呼吸凝结——
没有人?
烟烧火燎的墙壁仅黑了两米长短,后面那些正常青色石墓道壁上,有一道又一道令人发指的溅射血迹,地上更是无数五指抓挠的血手印。
手印被拖得很远,很远,到我光照的极限,也即是黑暗中。
也许它还有延伸,但是,目光收回,我瞅着那地上拖拽的血迹与双头残箭的交织,再看壁上的血滴一点点往下滑落,感觉我不是在古墓道,是在修罗道,修罗场。
透过这些血印,我完全能想象出这里经过什么样的惨状!
“队长,麻烦防毒面具,再拿给我。”
我说的时候,快要吐了。
方才的爆炸将血腥之气冲散到墓道远方,只是很快的,地上和左右石壁那仿佛没有尽头、拖了长长一路的血手印味道逐渐又浓郁到刺鼻,鼠皮也遮挡不住,让我非常难受的伸出手,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里,手中没拿到东西,头脸却一凉,重庆直接给我扣脸上!
我马上将它戴好,然后,听周周在骂娘:“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人拖走、还不怕枪子儿和箭……”
周周一着急就会骂人,我则是习惯性的握拳,然后深吸口气,发现双重保护下,鼻子舒服很多。
偏头,尽量沉稳的目光和口气,问重庆:“队长,接下来怎么走?”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这里看上去危险又恐怖,可重庆有段话说的没错,墓里的机关应该让发丘门人踩去不少,我们或许能捡个现成?
重庆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又是那初见时的冷酷队长——
“我走前面,浮生跟紧,周周断后。”
说完,自己踱步前行,我赶紧套上面具紧随其后,周周则磨牙说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然后,铁三角齐齐瞧着前,那脚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双头断箭与血泊交织的地方。
重庆停下脚步,周周和我也都停下,瞅着他,听他发号施令——
“你们别动。”
那时候,重庆说完就自顾绕过地上的血迹,断箭,而我至今还很清楚的记得那时的一切。
那个时候,我和周周起初都没动,紧张无比的盯着重庆走,他是个走路没声的,于是那往前走时极细微的“咔嚓”机关声,都能被我们迅速捕捉到,只是那机关的声音里,我看着短箭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小心无尽深渊!”
那一刻,我陡然摸出短刀,脚尖儿一点地,冲跑过去却为时已晚!
左右壁上,原本严密的青石砖各现出数十道暗格,二十余暗格里,一排排双头箭,飞快有力的射向重庆!
不比二回墓的摸完就跑,无尽深渊机关,顾名思义就是无穷无尽和深渊。
此墓于左右墓道的暗格箭弩中放入两头尖的短箭,而后设好交叉点,让左箭入右格,右箭入左格,如此往返复复,重复利用,除非最后一根箭弩用尽,否则,它永远生效!
最可怕的还不仅如此,是那个深渊——
除了左右箭,地下石板会陡然下陷,不似张嘴石带短弩,它就是让你坠入无尽的深渊!左右都是死!
“抓我的手!”
在重庆掉下深渊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瞬间冲过去,趴在地上,然后稳稳抓住重庆的手!
咻咻咻咻——
也是那瞬,我的头顶,脊背,乃至臀部上方,飞快穿梭过一排排长箭,有几根擦过我的头发丝,把我头发弄断,而还有几根定是要贴着我的屁股蹭过去了,万一有毒……
在那千钧一发间,我闭上眼,心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只记得“砰砰”的两声枪响,似有两颗子弹也贴着屁股上方过去,然后,那原本要射我屁股的箭,断了……
周周救了我!
咻咻的双头无尽箭射了好半天,那一小会儿像是耗尽了我大半生,感觉那来回无尽的机关声里,死神的镰刀一直擦着我头皮和肩膀过去,让我头皮发麻肩膀发酸,可是我的手始终死死的、用力的抓紧重庆!
在冷箭毕的时候,我还冷汗淋漓的,手上沉重感陡然消失,下一秒,旁侧是落地无声的重庆。
他不等我说话,将我瞬间抱抗在肩膀,然后就跳回周周那儿——
落地霎那间,我们身后又一轮的咻咻无尽。
咻咻声里,重庆将我放下,扶我站好后又是那熟悉的三个字:“没事了。”
我当然知道没事,可分明是我去救的他,怎么闹到最后好像我还是被他给救了,还安慰我?这可不行,连连摇头摆手,我禁不住的瞧他一眼:“重庆哥,我算不算还了你一条命?”
重庆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抹光泽:“好。”
好算是什么回答?是算、还是不算?想再问他,可是又被周周拉过去……检查屁股!
“啊,还好小爷的枪法准,咱们发丘门的老鼠衣也够特么结实,不然白板儿你知道么,你要是屁股中箭,我和重……咳咳,还好你没事!怎么样,枪法厉害不!”
周周这话说到一半赶紧转口,因为他差点说出我是女的!好在重庆似乎没发觉漏洞,只是再观察墓道,“无尽墓属唐朝高级墓种,如此看真有可能是杨贵妃之墓。”
重庆这话,我举双手赞成。
史记,唐玄宗天宝十四年,爆发大唐帝国由盛转衰的“安史之乱”,唐玄宗西逃至马嵬坡时,随驾护卫三军不发,请斩贵妃杨玉环,唐玄宗无奈,只好赐贵妃自缢葬于马嵬坡!也便是今日位于西安以西63公里处的马嵬坡杨贵妃墓,可是——
又有文献记,唐肃宗至德二年唐王朝军队收复长安,而玄宗回来后迅速密令人将杨贵妃迁葬去往别处,所以,马嵬坡只是一个纪念地点,真正的墓早换了位置,也许我们眼前这个,就是真墓!
“那,队长,这无尽墓可有破解法子?咱们快继续啊!”看得出,周周激动了,但激动有个屁用?遇上无尽墓,人多还好挥剑砍下断箭,可现在就我们三个,虽然周周枪法了得,可是敌不过箭太多,他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拖后腿。
重庆跟我想法应该差不多的,扫他一眼,嫌弃道:“你太弱了,留下看守。”
我一下咳出声,没想到他直接说出来,周周那身形一僵一晃,然后咬住了下唇,可怜巴巴的看我们,“好吧,看来你们是要抛弃我……”
“谁弱谁留守,这是规矩。”我这次没站在周周的立场,看向重庆道:“我支持你,队长。”
周周嗷嗷的捂脸假哭:“呜呜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朋友!白板儿你就跟重庆哥走吧,你们走吧!”
原本紧张的气氛叫他一句话扫得荡然无存,重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把你留下,也是因为你的枪法,记住,若来人耍怀,你就打断那边绳子,炸了他,如果是发丘门人,你就跟着他们进来……明白吗?”
一听到发丘人,我的眼都亮了,直接替周周说“明白了”,然后和重庆对视。
那一眼正好看到他面具上倒影的我,那个如愿以偿穿着鼠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我,其实眼睛里还是有些微期待,我想看到发丘门人,活的发丘门人……
“收到!”周周敬了个礼,重庆只嗯一声,就带我往前走:“你我背靠背前行,遇见深渊机关就后退躲开,等深渊完毕再继续走跳过机关,应当是没问题。”
他说完后,我再度点头颔首的赞成,毕竟我自己什么方法都想不出来,我只有书上教的四个字——
“恐惧即退。”
说的是,如果你在盗墓的时候遇到了令你恐惧的事儿,立刻出来!
“浮生。”
重庆再喊我的时候,我回过神,他已背对我,我见状立刻也转过去,然后与他仿若一只八爪螃蟹一般,横着过道,一次又一次踩到机关斩断短箭后,看着地上的箭,愈发的心里发毛。
墓道里被折断的箭各不相同,它们好像是被活生生掰断,那箭交错在我和重庆砍断的整齐断箭里,活像是一种狂野的警告,而这时,我再抬头已经看不见周周了……
“怎么了。”
重庆很敏锐的发现我开了小差停下来,在安全的地方。
我看看左右前后,除了血迹石壁,还是石壁血迹,只不过拖拽到这里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多血,而从这里,也已经看不到墓道口。
“没事,就是想着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不到周周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有些担心他一个人。”
重庆拍拍我的肩,“他不傻,继续走。”
继续走了又有十来分钟,我们看见墓道拐弯,那地上的血迹也跟着转弯,重庆与我再度砍断一节节的冷箭后,我们转弯后,看到血迹的源头!
拖拽一路的血迹终止在一道完全张开的石门前,当头顶的探照灯照耀过去后,我整个人都僵了,呼吸凝结的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拐角处躺着的一众发丘门人——
他们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老鼠衣和面罩,但衣衫多半残破不堪,那残破的地方,又露出鲜血淋漓的诡异伤口,伤口来看很像是牙齿印,但是谁能咬下这么多人的肉?
血,还在缓慢往外冒,他们睁大眼,眼珠子爆裂染血,像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而也是那眼神让我怕了,很想后退,脚却不听使唤!
僵固在原地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咕噜呼噜”还有“嗤嗤”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从石门后朝我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