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二冷脸从车上下来时,我和重庆往前走的脚步都一顿。
才从邱二的李二狗枪下,石下,死里逃生,他这忽然出现,简直让我心惊胆战!然后又想到邱景瑞说的杀父之仇,又捏紧了拳头。
又怕又恨的看他,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是来灭口吗?
脑中划过这个念头时,手腕忽然一疼——
是重庆迅速把我拉到身后!
且说时迟,那时快,他原本扛着的周周也一并递给我,而后,转身挡在我前面,已经做好备战姿势!
背对我的贴身湿漉漉衣衫因为警惕而绷紧了肌肉线条,也因为背对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那修长的十指中巧妙的浮现勾勒着数道银丝,几滴从发上滴下来的水珠,落在银丝上,又被夜风吹开,晃动中,虽然是丝线,却寒光闪闪。
那时,重庆并未说话,我见状不妙,已经拍醒周周,眼前这情况,已经不是谁拖后腿的问题。
邱二身后起码六个人,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一看就是高手高高手,我们就算是带着周周跑,也跑不过!
夜风呼啸着,十分阴寒,吹的我发抖,看那邱二以及他身后的五六人越来越近,手也愈发掐紧了周周,终于给这每次大事时就睡着的混蛋叫醒了——
“嗯,怎么了?怎么了?”
周周被我推醒后,抬起头就左顾右盼。
我这低低说了一句“邱二来了”以后,本以为他能迅速清醒,岂料他微微一怔,还没醒,只是往前看了看,就要走过去:“咦,大哥你还没走啊?”
邱景瑞跟这位邱二少主长得是蛮像,但是,那眼睛还是有少许不同的。
邱景瑞的是宽宽有些杏核的眼睛,一看就是深情之人,这一点从他丧妻后始终不再娶也能印证,可邱二这双眼,双眼皮,却是那种上挑的眼瞳,狭长,微眯,一看就是居心叵测,口是心非的奸猾狡诈之人!
“大哥!你……哎哟你打我干嘛!”
眼瞅着周周越来越过分,我终于是忍不住一巴掌打他后脑勺,这一拍,总算是给他拍醒了,我也打算直接说出来:“他不是大哥,他是……”是邱二,是要命来的!
话没说完,也幸好没说,因为邱二居然把我的话茬接了过去——
“是二哥,你是叫周周吧?你好啊!”
那远处,邱二居然一转阴寒,笑眯眯的对我们说着话!
周周早被我掐醒了,醒过来了,也意识到了危险,低低说了一句“他不就是那李二狗害我们的狗主子“,说道这里,都是咬耳朵的,我推他一下,他才讪笑又大声道:“哎哟,你好你好,二哥,你长得和大哥好像啊!”
周周说的时候,发抖的身体让我很清楚的知道,他其实也害怕!
这时候,邱二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他脸上那抹阴寒早就烟消云散,继续笑眯眯的对我们说着:“重庆兄弟啊,你别紧张,你这小贵人是不是忘了,刚才是你打电话给星澜哥,正好,我就在这边儿玩耍,哎,自从上次出了你的事儿啊,为虎作伥帮就倒了,散了,这不,大河南还没有分出小门,就让我来接你回六扇门呐……”
当邱二说出这前因后果以及星澜时,我瞥一眼重庆,知道他刚才电话打给谁,只是——
邱二才不是正好在这边玩耍!
他分明是在这里陷害邱景瑞!
然而现在无凭无据,甚至李二狗我都没见着,而就算见着……他矢口否认,我们又能怎样?
前方,重庆并未放松警惕,手中银丝也还在,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你就站那说,别再走近。”
远处,邱二眸色一沉,但脚步是真顿住,而后又秒变笑脸,就像那天在六扇门里说自己记错了卸岭力士门灭绝一般,嗤嗤的一笑:“其实我也没什么说的了,都让星澜哥说完了,他说之前仙子浴的事我们之前有诸多误会,正好借着这次我来接你,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我早相信你是无辜的,呵呵,我看咱们就翻篇,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兄弟……”
我是真佩服邱二这换脸能力,但是我更佩服重庆的不屑和霸气——
“别乱攀关系,我对男人没兴趣,你把车留下,人走。”
重庆说完,银丝已经全部收好。
邱二的脸色又变幻了几次,他后面几个人都要说什么了,被他抬起手一挡:“好!痛快人!那么……后会有期!”
重庆没搭理,他们一行人这走了,车也果真留下。
潭子边儿又恢复安静时,我和周周早就是满背的冷汗,水都没干又加上冷汗,周周跟我都是俩大喷嚏一前一后的打完,看见重庆朝着车走,这立刻挪动脚步跟上,然而——
“你们不必上来。”
重庆在车前不远处忽然这么说道,我和周周这会儿还余惊未了的,齐齐的问他:“怎么了?”
重庆揉着眉心:“李二狗胆大包天的背后少不了邱二昔日栽培,连一条狗都敢做出杀人勾当,你们觉得邱二就会惧怕六扇门把我们安全送到?你们留下,我自己开车回去,胜算还大些。”
“重庆哥,你这意思是说我们拖油瓶咯?”
周周一针见血的戳破时,我一把抓住了重庆的手:“什么胜算大!我们直接不坐车不行吗!”
重庆看着我们,顿了一顿,少有的把自己想法全部和盘托出——
“肯定不行,星澜既然让他带我前去,我就得去。方才之所以让他留下车,是因为我想这路上,如果出车祸,邱二也在车上就可以推说是意外,可如过我一人前行出事,邱二铁定难辞其咎,懂了吗,是这样的胜算大一些。”
说道这里,他叹口气,虽然神色依旧是我熟悉的沉稳可那眉宇间乏色甚重,声音也透着浓浓的疲惫:“我真的不能带你们冒险,懂吗,嗯?”
最后那声疲倦的嗯,让我心脏狠狠地一揪,有些懊恼和难受,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件事!
可他明说以后,我就更不能松开了:“不行,铁……”
我本来想说,铁三角就是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们一起去,这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应,可是随即我又抿唇,看向周周,迅速转口——
“铁定要留下一个人的话,周周留下!”
周周微微一怔,错愕的看我:“什么情况,怎么我就留下了……”
我在重庆的沉默里冷峻分析道:“因为你是本地人,你熟悉这里的路,也因为你功夫最弱,就算出车祸,你也只是拖后腿,起不到什么作用,更因为伯母也就你一个儿子,你还要照顾伯母,但我……什么都没有顾忌。”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如此慷慨赴死的语气去安排周周,说完我自己都震惊,因为顾忌还是有的,我父亲的死还跟邱二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我信重庆!
看着重庆拧眉抿唇的俊脸,哪怕他一言不发,我也相信以他的身手和我的医术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就像每一次的高难度……合作。
“嗯,我知道了……”
少有的,周周没多抗议,而我这看向重庆,重庆还在拧眉,似乎在做决定,我不等他下决定已经去开车,我决定了——
“我来开车!”
这里,就我睡了很久,精神头最好。
“好。”重庆还是“妥协”了,上车后,看我的表情很是复杂,少有的犹豫,然后几度抿唇,还是勾出一抹笑意:“今夜,我的命是你的。”
我心脏怦然一动,没说话,只踩油门,倒车转方向离开,最后一眼的周周是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他,之后拐弯看不到的时候,重庆已经开好导航,直奔着他家城市。
重庆也没再说话,车轱辘的声音里,我记得电台里在放着一首大话西游的插曲《一生所爱》,打开时,正好就是啊啊的过度空灵哼唱阶段,好半天的哼唱完毕,粤语我学的还算不错,也大抵是那时候只有我跟重庆两个人,我们又都没有说话,所以,这段歌词我记得特别清楚——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我记得那个时候,车厢里的气氛特别好,我和重庆对视一眼,却是我目光淡淡,他起初也是,随即目光——恐惧!
那一刻几乎是我还未曾反应过来,他忽然就朝着我扑过来,而就那瞬间,我只听到——
“砰!”
“轰——”
“吱呀——”
“嗡——”
剧烈的撞击声后,好像又有千百种声音在耳边齐齐响起,那些声音钻入脑海,全部变成了嗡嗡,我浑身上下都是痛,感觉滴滴答答黏答答的液体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刺鼻,嗡嗡里,隐约听到重庆的闷哼还有低低的呼喊:“浮生,浮生……”
我那时是想回应的,可无论如何,我都说不出话!
我只知道,我开口,没有一丝丝的空气流入喉咙,而鼻腔里也像是堵了棉花,从未有过的糟糕感觉将我包裹着,让我脑袋越来越沉,最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