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这一词,其实颇有学问的,老不正经在讲述药香时,专程给我提过一成语,叫“韩寿分香”,也是偷香一词的典故由来——
说古代一高官之女,叫贾午,恋慕一位叫韩寿的美男,并叫婢女去告之,婢女前去,在韩寿面前,将贾午说的极美,韩寿知晓后也略心动,便半夜翻墙,与贾午约会。
二人暗度陈仓后,贾午偷偷将家里的奇香赠与颔首,此香配料特殊,著体后数月不散,十分珍贵罕有,所以,韩寿离去后不多时,就旁人嗅见,在贾府提及后,韩寿与贾午的关系也便暴露,二人结为连理。
而后,“偷香”二字,便成为女子爱慕男子的意思……
该死,他果然是知道了!不,还是就随口一说?毕竟我之前夸他身上香!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思绪万万千,害怕又紧张,但好在外面饭菜好了!
眼罩手铐跑来喊吃饭的时候,重庆一声低笑,嗯了一声,就起身走了,那转身间带的香风,叫我脑子一热,又好半天的胡思乱想,饭都没怎么吃好,只知道吃完了我就匆匆说回去整理东西,就回到帐篷。
东西是要整理的,尤其我和重庆还分在一个帐篷,把两个睡眠袋铺好以后,我的心情才平复,不断告诉自己他不戳破就是兄弟,然后这才转身要出去,却是到门前,脚步一顿,因为掀起帘子,就看见薛甜笑盈盈的跟重庆撒着娇——
“重庆哥哥,这主墓若是大型回墓,这一圈一圈的摸完,恐怕都得大半月了,我知道这里你最聪明最厉害,你可有什么方法咱们直接找到主墓位置呀?我最讨厌摸那回墓,一下想到你家的窗,我有阴影咧!你帮帮我嘛!”
说起重庆家的窗,我记起来薛甜跟我提过的她差点交代在外面,而接下来,重庆的话叫我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他说——
“无碍,我会把你那份一并摸完,你出人就好。”
沉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叫人信服,心安,只是……我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不舒服。而那厢儿,薛甜一声欢呼,直接跳起来——
“耶!太好了!重庆哥哥,我给你唱歌儿吧?你想听什么?还是,我们打牌吧!我车上有麻将,扑克,还有飞行棋,围棋就算了,我就没赢过,啊,或者我们现在人难得聚一起,我看不如玩金陵十三钗!对,就玩这个,我车上有十年的女儿红和新鲜酿的桃花仙和青梅酒,唔……只可惜了,周周不在,不然,他肯定能想出来更好玩的点子。”
微微一顿,不过转瞬,薛甜又笑起来,站起来拍着手:“吉祥,如意,福泰,安康,你们快把酒搬来!然后,眼罩手铐哥,我看你们也坐下来,我们一起玩!”
那个时候,天边已经没有彩霞了,可是薛甜就像是朝阳一般,甚至,明明就她一个人在吆喝着,气氛却转眼高昂起来。
看着一堆人搬酒,扎堆的凑坐在篝火边儿,看着那一坛坛酒放下,我早不知何时躲在了帐篷帘子后面……我决定不出去了,我打算折腾折腾我那图,却冷不丁的听到帘子外传来一声熟悉的——
“浮生!”
沈一绝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完全不知道,也没看见,可我有些怕他,蹬蹬的一下后退,然后就看到他掀开帘,进来!
看到他时,我也看到不远处的重庆,可随即帘子落下来,而沈一绝也离我越来越近。
“你,你别过来!”我下意识的防备姿态,而他就在我一米外,站着:“你放心,我答应了一年不招你,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你也不用说什么,怕什么,我就这样站在你面前,看着你,已经很知足。”
沈一绝声音也很好听,他唱戏,温柔下来,特别软,叫人感觉像是春风拂面,并且他说的时候,真就站着没动,而我……也忽然放下防备姿态,忽然有点感动和难过。
因为他这话叫我想起来我那……臆想中的少年。
其实,我曾经偷偷为我和少年重遇构思过很多场景,最想的就是顾城的那首小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
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会由沈一绝……好吧,我的记忆里,我所想的少年其实就是沈一绝这般,只可惜,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好像瘦了。”
好半天沉默,亦或者只有几秒,沈一绝又开口。
我别开脸,不说话,而他也又沉默。
他身上也有一种香,但是那种香味比起重庆差很多,嗅多了,腻,只是,那么大个人,那么一个……我曾经找了七年的人就在眼前,虽然找错,可是我脑子里还是冒出来那七年,我尽量控制,可是,被他一句话又破了功,他低低的在那外面的喧闹里浅叹——
“浮生,如果我是你要等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我心脏狠狠一揪,嘴上尽是冷漠:“你出去吧。”
说的时候,听到外面已经开始玩金陵十三钗,薛甜说的“999喝喝喝”的声音,让我更加不舒服,并且,又一次的想周周。
金陵十三钗,是一种行酒令游戏,我跟周周玩过,是一种超好玩的扑克牌行酒令,使用扑克牌,散牌也行,从A到K,不分花色,分别代表一种小玩法,于是从A到K的13种牌,就13类小游戏,所以名金陵十三钗,这时候,脑子里想想跟周周玩牌喝茶的样子,怀念的紧,便转身去拿手机,看看他的短信去!
“你不出去玩么。”沈一绝在我拿起手机问时,我脑子里下意识的划过薛甜笑脸,这别开脸,摇头,坐在我牵扯好的红绳上:“你去吧,不送。”
说着,却抬头,看见缝隙中,好像是重庆在喝酒,倏地一下,记起来第一次见重庆喝酒的样子——
那是他跟江南二叔喝酒,两瓶下去没变脸。
而那雨后窗前的白毛衣身影,竟恍若昨日,抿了抿唇,拿出来耳机,打算无视沈一绝的时候,余光看他真转了身,走了!
我这起初松口气,正要挂耳机,却又见帘子被撩开。
然后,心里咯噔一下,耳机收起来,因为那只裹着纱布的手让我知道——
重庆来了。
一下把耳机收起,也跳下来,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我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还不想他进来。
“借过。”
门前,重庆对沈一绝说的。
沈一绝应该是让了,然后重庆进来。
帐篷蛮高,重庆脑袋几乎要蹭着,那一步步走过来,给我很大压力,并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重庆哥。”喊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就闷闷低头,但又忍不住抬头瞄他——
他衬衫这时候开了两颗扣子,因为喝酒,眼角眉梢有一层淡淡的绯红,眼影似得,配着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眸,别提多好看,看的我……心脏紧了又紧,还咽了咽唾沫。
而他微微俯身,我心脏一紧,下一秒,手就被他拉着,也没说话的,就是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起先愣着,直到出去后才记起来,我不想出去!
可是……我已经到外面,薛甜他们也都看着我,挥舞着手,“快来呀白,白哥,来一起玩呀!”
薛甜笑着挥手的时候,我心里特别不舒坦,但是这时,重庆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让我一怔,下意识的看他,他也回头看我。
那厢儿是夜色微凉,篝火阑珊;
这厢儿他眉眼微弯,美似神仙——
“别拒绝,嗯?”
一声轻嗯,似神魔之咒,尤其那句“别拒绝”,谁拒绝得了!
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到篝火边儿。
薛甜挪着位置朝温如玉靠,给我腾出来一块地方,而后,我坐下,重庆便紧挨着我,那身上的香味掺杂酒香更诱人,像美男树上长出来的妖果。
最妖最艳的那个,叫人想吃了。
“可,刚才的那盘就不作数了啦,我们重新开始!来,白姐姐,你先扔骰子!点儿最大的先开始摸牌,来!”
薛甜说的时候骰子塞给我,那一双杏核眼也染着绯红,也格外闪亮,尤其靠过来,身上一股子酒气和女儿家奶香,那桃花奶香和酒精味,也是撩人,小仙女般,真叫人喜欢,也真羡慕她,羡慕她笑,羡慕她喝酒,又有些对不起她——
“对不起,我不喝酒,唔!”
我们发丘门需要用鼻子来辨别泥土味,说着也正要把骰子给她,却我这话音没落,重庆居然一把抓住我手,然后,就似之前教我摸砖和麻将那般,抓住我的手背,捏着我的手,就把我手里骰子扔出去——
“咕噜噜……”
红蓝骰子在那牌板上旋转之时,我感觉我在重庆的怀里,也在旋。他是手绕过来捏我的手,完完全全把我圈着,那味道,那姿势,叫我感觉天昏地暗的,尤其这大庭广众,他……
他其实曾经也这么做过!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子”,他教我打麻将,和花非煜对弈,且上来就是天胡,所以……应该没事儿,没事儿!
我心说着的时候,骰子已经尘埃落定。
薛甜一声口哨吹起,俏皮的很:“哇唔,不愧是六魔重庆哥,这手就算是隔了一道儿,也名不虚传!来,白哥儿你快摸一张!”
重庆这时候还抱着我,我心猿意马,心慌意乱的不行,是以,那厢儿薛甜拿起牌递给我时,我直接就去摸,然后陡然手一顿……回过神来!
可是……环顾四周,看着几位熟悉陌生的笑意眼神,我相信我现在说出来,肯定特别扫兴,而这寻思怎么说时,重庆忽然靠到我耳朵边!
“今时不同往日,老料嗅泥痕,今日水改泥难变,但喝无妨,嗯?”那说话热气喷洒在耳朵已经奇痒无比,说到最后,不知道是唇还是鼻尖儿,就擦过我的耳朵……原本,已经是头皮到脊梁骨都因为热气而僵着,最后那一擦,简直像是在我耳朵上点了火一般,轰的一下,脑子都炸了。
更别说,我还被他抱在怀里,然后晕乎乎的看到一个9字。
9,代表就是喝酒。
薛甜笑着把三种酒端过来,让我选其一的时候,我才在酒精的味道里回过神,而这时候,他已经放开了我,侧目笑盈盈的看着我,而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