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饕餮楼跟眼前的饕餮楼不太一样了,还记得之前来时,此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可谓是诗情画意,座无虚席,两处池塘的鼓上舞和小桥亦是给我很深的印象,甚至我还记得……沈一绝说他跳得更好。
却眼下——
树枯,池中的枯叶一层又一层。
那漆黑无灯的楼看上去很像是一所荒无人烟的人间鬼楼。
“门主,还进去么?”
当影卫问我时,我的左右手边儿分别是昏迷的沈一绝和重庆。
两个人伤口比起来,重庆的要多些,也多亏我只是远距离模糊,近距离没问题,他们的伤我已经包扎好,只是还没有清洗以及中药内调。
“进,这个地方看起来荒无人烟,正是我们躲藏的好地方!”我说的时候看到只露出眼睛的影卫眼里划过一抹无奈,而我想我路上的所作所为,觉得我的影卫应该是影卫史上最窝囊废和尴尬的贼影卫。
在路上我因为身上的纱布不够,临时叫他们去偷了纱布,止血药材,还有换洗衣服等……
影卫很快就探查回来,报告了里面无人和危险后,我又叫他们打来两盆热水烧开,然后开好了药方子,让影卫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沈一绝和艳照手铐擦身,一部分去熬药,等他们醒来喂下药就无大碍,只需休养就可以了。
至于我自己……当然是给重庆单独治疗。
只是看到重庆身上的上,我记起来在车上那堪称千疮百孔的一幕,觉得万幸也不幸,觉得幸福又难过,万幸幸福的是重庆身上穿着防弹衣,可不幸而难过的是,这他可能早知此行危险,却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
他应该明知道我可以帮到他!
他明知道薛家什么打算!
防弹衣在车上就脱下的,子弹孔也早就简单处理过,但因为那些伤口实在太多,哪怕偷来的纱布都不够用,后续又偷了一堆来,我打算给他仔仔细细的擦完,然后再重新上药包扎,因为车上我是简单给他包扎了,我把重要的药材都给了沈一绝,一来是我愧疚难当,明明我没对他做过任何好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二来,他是医生,我想如果我倒下了,沈一绝他也能顶上……
一点点的解开重庆的纱布,我看着那一条条小蜈蚣的伤口,全是穿过防弹衣和血肉的子弹孔,就像是当初花非煜打的那两个小蜈蚣,很难看,可是又让我那么的想哭。
重庆躺着的样子,很像那天他在棺材里的样子,以至于我起初手抖的不行,但看到他心口的起伏和呼吸,我又知他没事!
浮生,你要镇定下来,这只是重伤……
重庆他很快就会醒了……
没事的……
很快的……
不断安慰自己,我给重庆小心翼翼的擦完全身,最后撒药包扎的时候,明显看到重庆的身体本能发抖,那是肌肉收缩,不过,没关系的,我知道他睡着了,可是当我看给重庆擦脸的时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角有泪,泪水沿着重庆的眼角滑落有些时候了,连枕头都湿了一小片。
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手里的纱布也啪的一声又掉回盆里:“重……庆。”
那时我的手完全僵固在半空中。
模糊里,看到重庆皱眉,抿唇,然后我几乎是哆嗦着说:“你……醒了?”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万千话语到喉间,只剩下泪流。
因为我有感觉,他回来了。
那种熟悉的气场,气息,让我感到十分熟悉和踏实,也让我觉得,这才是我跟重庆的真正重逢!
可这一次的相逢,又是那么的模糊。
除了眼前近距离的东西,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在模糊里,依稀看到他睁开眼。
浩瀚夜空,星辰一般眼,虽然模糊,却始终带着他的光。
他抬起擦干净后的白手,手上无多伤痕,缓缓抬起,从远处的模糊到清晰,最后,落在我脸庞,眼下,为我抹去泪。
“不哭。”
只有两个字,完完全全熟悉的语调,让我如遭雷劈般的全身麻了一通,随后,是泪水狠狠的掉落!
怎能不哭!
如果不是他的心口布满伤口,我肯定要扑过去,抱着他哭!可实际上,我只是皱紧了眉头,终于可以做出表情,却又是这样的丑丑的哭泣,“你……恢复了……是吗……”
我说的时候,他似乎笑了,但我看不清。
我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他在我脸庞的手,紧紧的握着,在听到他嗯了一声后,瞳孔狠狠一缩,然后再度泪如雨下,说不出话!
“普天之下,唯浮神医,能医好我的心病。”
他说的时候,我记起来他曾经说的心疼好几个月,咬紧了牙关才没有骂他混蛋,因为他差一点……又死了!
我只想抱抱他,我只想……好好珍惜他,但是,也不能轻饶了他!
几度的深吸气,才在模糊里看他,其实……那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也是不错的,看到他恢复如初,哭也哭了,抖也抖了,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给他定规矩:“不仅仅是治你的病那么简单,你之前说的,你这条命是交给我的!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明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说的,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哽咽了。
重庆的手稍稍僵固了一下,然后,说的话一如既往的撩人,穿心:“我听浮生的。”
那个时候,我的心狠狠地一揪,然后直接冲过去,亲吻他的唇,却刚贴上去——
“门主,沈掌柜的醒了,不肯喝药还非要过来,他的伤……”
那个时候,我已经看清楚重庆了,看得见他盛满了山河大川,山明水秀的眼瞳,看的见的熟悉和缱绻深情,却……被影卫的一句话给打断,一下又退回来。
影卫也没说完就撤了,我则起来环顾四周一圈,不知道他们藏到哪里,但是真的有些恼啊——
上次在树下!
他们不出来!
这次我正……
偏偏又出来!
这不是摆明了跟我对着干?
但是我都没有说,在重庆淡淡含笑的说“快去我等你回来”时,心口一暖,嗯了一声,就朝着沈一绝那屋子走了。
过去的时候,影卫帮着开好门,进去,我就看到两个影卫在按着沈一绝,不过,他们看到我来,都停下了动作。
从远到近,我眼里模糊的沈一绝逐渐清晰。
他现在穿着偷来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看起来很舒服,尤其头发刚洗过蓬松松的搭着,看不出丝毫戾气,纯良温柔的模样让我记起来当初的小叫花子生活,扭头,叫影卫先下去,在关门声里,我仔细给他切着脉的时候,他全程没说话,乖乖的样子让我很意外,不过切好脉又看了看他没喝完的药碗,刚端起来,他就直接伸出手接过来,咕嘟嘟的喝完……
我愣了一下,看他落下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而他则望着我道出了乖巧的真相:“看我做了那么多事……能不能……对我笑一下?”
说起这,我还真没想到给重庆笑!
我居然刚有表情就给重庆哭了一通!
不过……笑一下也无妨啊。
而且我是真心实意的打从心里想笑的,感谢他啊,为我救了重庆,也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他来救。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直接点题了,我反而心里想笑,但是面上……笑不出来,或者说,笑得好奇怪。
隐隐约约的看到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清清嗓子居然别开脸:“算了,你以后还是别笑好看。”
“喂!”
我一下抡起来拳头,以前他说的不好听了,我也会这样,可是这次看着他身上的纱布,手又落下,笑不出来,但总算是用正常的语气说出话:“真的谢谢你,此生都……无以为报了。”
“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为了我妹,再有,二两就是你给我的报了,那丫头挺好的,以后我娶了她。”沈一绝说的时候,别开脸没看我,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妹妹……好像是更遥远的事了。
抿唇,我没有说话,因为自从发丘事变,小叫花的事情以后,我就对他改观了。
我总觉得他就像是以前的我,总是口是心非。
但我无法说出来,我无法说出来,我欠他的,再也还不完,那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要给他天下最好的东西。
但是我说不出口,怕他又多想。
好半天,沈一绝也是几度心口起伏后,才回头又看我——
“温如玉并非表面的柔弱,他这次没有成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并且,最主要的是,重庆被围攻这件事,如果不是背后谁人撑腰,就像是当初金鹰后人有六扇门,现在按照我对温如玉的了解,他是稳妥的人,又加入了神策门,很可能是神策门在背后默许,毕竟,重庆之前领过兵,功高盖主的事儿,哪里都容不下,而最可怕的,还远不止于此,据我目前情报所知,六扇门前身也是类似神策门的存在,甚至比神策门还要厉害,却不知为何,最终一个走向了极端的黑,一个成为隐匿国家门派,现在的情况更是复杂,我非常怀疑……六扇门和神策门里,有人勾结,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