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离开匈奴之后,蔡琰就仿佛死了一般,了无生气的坐在那里,不动不笑,不说不闹。有时候就坐在那里坐一宿,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就躺在床上躺一天,也不下床,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叫,依旧不肯动半分;有时候就站在窗前,看着月光默默流泪,却无人知道她怎么了,也无人敢靠近她分毫。
除了婢女欢欢,凡是靠近蔡琰的都被她乱棒打了出来,这穆玉阁更是再没一件瓷器,全被蔡琰摔了个粉碎。
刘豹站在窗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房内的蔡琰,带着无奈。她自从跟自己成婚以后,就这般了无生趣,似乎已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曾经她闹过几次,却都被匆匆而来的呼延月儿给压了下去。毕竟这蔡琰已然是自己的妾室,这主母管教妾室本就应该,是在没办法插手,只得看着呼延月儿这般欺负着蔡琰。
最近这个呼延月儿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蔡琰,这欺负的花样也是百出。不是因着蔡琰请安晚了,惩罚她站一宿;就是因着蔡琰目不斜视的盯着她呼延月儿,惩罚她跪一夜祠堂;要么就是因着蔡琰偶尔表现出的冷笑,让呼延月儿深觉得蔡琰桀骜不驯无法对夫君体贴,惩罚她端着盘子站在太阳底下站到虚脱晕厥;要么就是因着蔡琰偶尔表现出来的冷漠,让呼延月儿深觉得蔡琰不尊敬主母,惩罚蔡琰站在水潭边上,头顶竹简。
可最近刘豹发现了蔡琰的异相,自从娶了她,这三个月来,她昏昏欲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前段时间还吐了几次。这些症状都让刘豹无不怀疑蔡琰是有了,故而专门请来了大夫。可是这蔡琰中就是不愿意任何人近她身子的,除了那个欢欢。
有时候刘豹是嫉妒欢欢的,可是若再也无人被蔡琰接受,刘豹又担心这样的蔡琰会被闷坏,只得忍着嫉妒,让欢欢守着蔡琰。这后宅阴私的事情,刘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是蔡琰真的受了孕,只怕自己为了麟儿也要护着蔡琰了,如此便有了他刘豹袒护蔡琰,疼惜蔡琰的机会,也有了他刘豹保护蔡琰的理由。
刘豹看着欢欢跟做贼一样的走在窗前对着他点头,刘豹垂下眼对着一边的大夫说道“你鞋子裹上布条,走路轻些,进去搭脉之后再出来跟我说。”
大夫点点头,跟随刘豹走入蔡琰的房内。
其实蔡琰是醒着的,但是蔡琰也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故而装睡,想听一听大夫的说法。
大夫跟在刘豹身后,如履薄冰的走了进来,悄声悄气的走到蔡琰身前,手搭在蔡琰的胳膊上,眼睛闭上,细细的听着脉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让蔡琰越发的紧张起来,难道真的是怀了孕?若真的怀了孕,自己该如何是好?是留下还是……蔡琰连忙打掉自己心中恶劣的想法,不行这可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骨血,这个孩子是我的骨肉,我做母亲的岂能如此做?
可这孩子也是刘豹的孩子,自己在这左贤王府又是强娶来的妾室,即使刘豹的孩子出生又如何?依旧做不来这嫡子!这做不来嫡子的孩子,只会受人欺辱。难不成要带回汉朝?可是带回汉朝的话,父亲能容一个匈奴族的孩子吗?汉朝的世家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带个孩子回到汉朝?
不行,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回到汉朝!她蔡琰被掳到汉朝嫁给别人为妾室已然是汉朝的耻辱,如今还带一个半血汉族的孩子回去,只会给陈留蔡家抹黑,绝对不能!
蔡琰皱起眉头,只听大夫轻叹一声,这声轻叹刺激了蔡琰的神经,这声叹息让蔡琰觉得自己腹中骨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兆,立刻睁开眼,无视刘豹的诧异,看着大夫“我得了什么病?”
刘豹无疑是激动的,这是跟蔡琰婚后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也是第一次看见蔡琰有了人该有的情绪和心思。这让刘豹激动却又嫉妒,这个大夫不过一句轻叹都能让蔡琰有了情绪波动,为什么他刘豹不行?嫉妒让刘豹,挡住蔡琰的视线“你刚醒来,怕是累了,就不用多想了。”
蔡琰无视刘豹,依旧看着大夫的方向,沉声问道“我知道我的脉搏是滑脉。滑脉乃二十七脉之一。而以滑名者,因其脉跳光滑、圆滑、滑溜,故形容以名之。滑脉之象便是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如珠之应指,漉漉如欲脱。”
“但是滑脉并非喜脉。”蔡琰继续说道“膈间有痰饮,胃肠有宿食,湿热蕴结等滑润之物内停,而致实热壅滞于内,气实血涌,以成滑象。或由元气虚极,相火妄动,以致血热,脉呈滑象。平人脉滑,是先天之肾阴与后天之胃阳和合,乃营卫冲和之象。妇人无病而脉滑疾,是血气旺盛,乃孕育之征。妇人蓄血证亦令脉滑,但必有所苦。”
“我到底是怀孕还是储血症?”蔡琰冷冷的说道。
大夫不安的看向刘豹,见刘豹点头,只得恭敬的说道“夫人看来也是歧黄之术之人,这医者最是难医自己,夫人这知道的越多必然是越有这多疑之事。以老夫看来,夫人确实是喜脉。之事正如夫人所说,夫人是元气虚极,相火妄动,当是不好。”
“相火妄动症见眩晕头痛,视物不明,耳鸣耳聋,易怒多梦,五心烦热。此番种种,或对胎儿不利,故而老夫建议夫人莫要想太多,凡事想开些,也好对胎儿有利。毕竟这身为人母,必然要为孩子多想一些,这孩子始终是您的骨血,也是种承载着您的延续。这天下的母亲,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您既然是歧黄之术之人,必然也懂这些。更何况天理昭昭,本就是人伦血亲,何必要因为一直不快而惹得自己胸闷成疾,害人害己呢?”大夫句句说在了刘豹的心里,只见刘豹上前又说道。
“阿琰,既然你有了我的麟儿,按照我们匈奴族的传统,我定然是要为了子嗣和你这母体而做些夫君该做的义务。而这些义务犹如你们中原汉族的夫妻之道而非妾室之道。你必然要信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你的男人,定然会护你周全,护你们娘俩周全,给你们娘俩一个太平年间。你万事可要看开些,莫要伤了自己莫要伤了孩子啊。”刘豹紧张的说道。
蔡琰冷冷的看了一眼刘豹,眼睛依旧停在大夫的身上“你是说我相火过旺?”
“是的。”大夫眨了眨眼“姑娘没发现吗?”
蔡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肝火过旺,大火烧身了。”
蔡琰垂了垂眼,不再言语,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刘豹叹息一声,派人将大夫带了下去,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蔡琰的对面,仿佛看珍宝一般的看着蔡琰。
蔡琰心中此时犹如波涛巨浪,不得不说这身为人母的喜悦让她开心了起来,她手覆在自己的腹部,眉眼有了些许的喜色。这里有一个孩子?这里有一个孩子吗?当真有一个孩子了吗?自己真的做了母亲吗?真的做了一个孩子的娘亲了吗?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在身边抱着自己的大腿,嫩嫩的喊着母亲吗?会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小孩躲在自己的怀里,蹭过来蹭过去的跟自己撒娇玩耍吗?
孩子,自己做了娘了?
刘豹看着蔡琰这般柔和的抚着肚子,他的心里是开心的,因为他知道蔡琰此时想的都是为人母的事情。只要蔡琰想着为人母的事情,必然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跟自己和好。也必然会为了孩子的将来,跟自己卖乖讨好。只是不知道蔡琰可愿意为了孩子,委屈自己。但不管如何,蔡琰都是会为了孩子而做出改变,知道这一件事,就好了。
刘豹的俊脸也慢慢浮出了笑容,一种来自丈夫的快乐,还有一种身为人父的喜悦。
呼延月儿紧紧的抓住手绢,看着窗内刘豹傻笑和蔡琰的祥和,她呼延月儿的嫉妒犹如滔天巨浪,拍岸而来,激起了海啸一般的水墙,淹没了一切认知。
这蔡琰竟然还这般蛊惑着王爷!这蔡琰这般半生不死的模样,也能吸引着王爷为了她鞍前马后的忙活!这蔡琰竟然这般快就怀了王爷的孩子!即便是自己肚子里的嫡子长子,刘豹知道的时候也没有多么的开心,如今看着刘豹脸上压制不住的幸福和笑意,深深的刺痛了呼延月儿的心,也灼伤了她的眼。
蔡琰!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你竟然这般跟我抢夫婿和孩子的位置,你的孩子生下来岂不是要夺去了我孩子的恩宠?我为了孩子又岂能容了你和孩子?我定然要想些事情,我定然要想些事情!必须要好好的打压蔡琰。
呼延月儿转身恨恨的离去,只是离去前看蔡琰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毒。
默容春杏站了起来,端在手里的茶碗尽数摔在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谷雨,你说蔡琰有喜了!?这么快?!跟主母是相隔两个月怀孕?!”默容春杏不可置信的看向谷雨,她的脖子生硬,甚至是僵硬,就连声线都是僵硬的。
“是的,主子。我也没想到那个蔡琰这么快的怀上王爷的孩子。”谷雨气呼呼的为自己主子抱打不平。
“可笑我刚多了胎不过四个月,那蔡琰就怀上了。当真是讽刺。”默容春杏淬了毒的眸子染上疯狂“不过这倒也好,可以让我知道好好的利用这一件事来做写文章。想必那骄傲的呼延月儿回来找我了,到时候我便一箭双雕的将她们俩一起解决,好为我那死去的孩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