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柳严芳准备好了一车东西,拉着从楼上下来的安辛一一介绍了个遍,什么保健品,特产,还有首饰和服饰,诺大的后备箱找不出一处空地来。
赫铭带着安安走出来,看着这么大阵仗也并不觉得惊讶,这不就是奶奶一贯的作风嘛。
“奶奶,我妈妈她不太注重这些,这些特产我替妈妈收了,至于其它的,就不带去了。”妈妈看到这些,大概会更不高兴。
“不行,阿铭好歹是第一次上门,怎么能够这么随便呢,要不是怕让你妈妈感到堂皇,我都想亲自去上门拜访,向她道声歉,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安辛有些为难,这么大手笔,她真的承受不起,但又知道奶奶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容拒绝的。
赫铭将安安安置妥当走了过来,盖上了后备箱,“奶奶,我们走了。”说完拉着安辛上了车,再不走,奶奶就要说个没完了。
柳严芳走到窗边不忘嘱咐道:“难得去一趟,记得多玩几天再回来。”
安辛点头应下,能否允许他们进门都不知道,别说是多玩几天了。
车上,安辛还是和赫铭直言道:“那些东西真不能收,我妈见了一定会生气,况且也太贵重了,也太过招摇了些。”
“你就挑你觉得合适的就好,余下的我们还带回来。”
“我就拿那些特产就好。”
“好。”
来到东城区,那里再也不是整齐一致的居民房,而是一栋栋高楼大厦,马路也都重新建过了,原来的家究竟是在哪一处位置都找不到了。
“我去派出所问一下。”只要她出示身份证,当地派出所的人总会帮她查的吧。
“把你的身份证信息报给我,我帮你查。”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身边坐着的这人是谁,他要想查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立刻将身份证拿给他,他一则信息发了出去,很快地便收到了回信,查到了。
车子在驶往目的地的途中,安辛双手不安地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摸索,一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她是被紧张的。
赫铭突然给了句安慰,“你终究是她的女儿,见到你她应该会高兴更多些。”
是啊,她终究是她的妈妈,如果不是因为爱她,妈妈也不会在爸爸去了之后不愿再嫁,也正是因为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在知道她怀孕之后才会那么决绝地要拉着她去医院把孩子给打了,是不想再让她重蹈覆辙。
那时候觉得妈妈是何其的冷血无情,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是那么的不在乎,但她事后早就想通了,只是一直都不敢回去面对她而已。毕竟离开家后的她确实也过得不好,又有什么脸面再回去呢。
“应该就是那儿了。”
赫铭将车子靠边,停在了路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那边的一套小洋房看上去很是不错,这是新家!可是妈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下这么好的一套房子?也不应该是租在这儿吧,当地街道处有统一分配的安置房啊。
赫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先见到她再说吧。”
赫铭将车子开至门口,安辛先下了车走去按门铃,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一丝动静,这儿孤零零的就这么一栋房子,也根本找不到可以询问的人。
赫铭从车里走了出来,“应该是出门了吧,我们车里坐着等。”
“好。”
安安等着等着便睡着了,安辛则是清醒得不得了,时时刻刻关注着窗外,凡是经过的都不能错过,连带着赫铭都不由地跟着紧张了起来,难道她真的这么怕她妈妈吗?
还在打量间,只见她突地坐起身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经过一个中年妇女,这个应该就是她的妈妈了吧。
安辛激动地冲出车门,“妈!”
只是在她转身看向她的一瞬间,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好想上前去拥抱她,她瘦了些,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些,好像连身高都比印象当中要矮了那么一点。
何官琴在听到这一声叫唤便是立马回头,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眼前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女儿还能是谁!
赫铭走了出去,何官琴见到走来的男人便脸色立马变了,十分难看,连自己的女儿也不做理会便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
安辛眼看妈妈就要进门,并没有打断招待他们的意思,赶紧上前拦住了将要关上的门,“妈,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吗?”
何官琴直接拒绝,“这里对你来说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让你进来坐?”
“妈……”这一声‘妈’安辛叫的有些无助。
何官琴忍着心酸,语气还是强硬地道:“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么固执,这么自私,这么不听话的女儿。我的女儿早在七年前就消失了,要我一个人孤独终老我也认了,你就过自己的人生去吧。”
何官琴这几句话重重地砸在了安辛的心上,她七年前的任性看来让妈妈承受了不少苦楚,她说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也认了,可见这些年她有多么的孤独。
一直怕她不愿原谅自己而不敢回来面对,却不想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所犯下的错误耿耿于怀一辈子。
“妈!”
赫铭震惊了,她居然下跪了!上前便拉着她想让她站起来,但伸出去的手被她给甩开了。
“妈,我知道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未婚先孕给您丢脸,让您受尽邻里的嘲笑和议论,更不应该任性地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您。您打我吧,骂我吧,只要您能原谅我,要怎么样惩罚我都行。”
安辛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早已红了一片,但就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赫铭看着她这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下跪了,上一次是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去救救孩子。当时的她一定比此刻还要无助,心焦吧,而那时他又是怎样对她的……
“伯母,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迈出这一步来到您的面前,就算是她有错,也该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看着她这样,您不心疼吗?”
母女两人都没有料到赫铭会站出来说话,皆是一愣,安辛的心中划过一丝感动。
何官琴这才正眼看向他,大概就是他吧,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会让她的女儿背上未婚先孕的骂名,才会让她们母女两人分离这么多年,都是因为他!
“你问我心疼不心疼?七年前她一个人怀着孩子,那般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对她有没有一点心疼?”
心疼……这个词对赫铭而言有些陌生,他长这么大还从来就没有心疼过谁,就算是看着阿欣当年受伤之后的失魂落魄样也没觉得心疼。但是现在看着她这般跪在自己妈妈面前悲伤的样子,尤其她会沦落这般还是因为他!他心情很奇怪,这算是在心疼她吗?
安辛恐赫铭发怒,拉住妈妈的手恳求道:“妈,我真的知道错了,就请您原谅我吧!”
“不用说了,你回去吧。”说完,何官琴甩开安辛的手将门给关上了。
安辛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妈妈并不是不愿意原谅她,只是她心里还有气,还有怨,没关系,她会等。让妈妈等了七年,就算现在要她等上个七年也无妨。
赫铭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一会儿安安醒来看到你这样估计是要怪到我头上了。”
他似是玩笑的一句让安辛何其温暖,他真的不一样了,在她这般无助的情况下,他愿意站出来帮她说话,给她支撑,这种感觉真好。
望了眼躺在车里的安安,对他道:“你带着安安先回去吧,等到傍晚我自己打车回去。”
妈妈都不愿让她入门,那么别说是赫铭了,她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连安安也跟着怨,他还小,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虽小,却心思敏感,知道自己是跟着她回来看外婆的,却是看着自己的妈妈被外婆赶出门,该作何感想。
赫铭不悦地道:“你当我和安安今天只是来走个场的吗?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进去车里坐着等吧,她总是会出来的。”
安辛见他态度强硬便也不多说,她也其实并不希望他们抛下自己离开。
安安睡了没多久就醒了,醒来就问:“妈妈,外婆回来了没。”
安辛一愣,还是赫铭替她回答了,“你外婆她在外面办事,我们多等她一会儿。”
“哦。”
时间已经是快十二点了,安辛关切地问父子俩,“午饭还没吃,都饿了吧,你们去附近吃点。”
“你又要让我们顾自去吃饭,丢你一人在这儿?”
“我……我不饿。”
“你早餐吃了一片面包,我没见你中途有进食过别的东西。”
安辛愕然,他什么时候起这么关注自己了,连她早餐吃了多少都观察得这么仔细。
“那我去给你们买点回来。”安辛道。
“要吃就一起去吃,你妈就算是不愿意出来见你,总也不想你饿晕在这家门口。”说完发动车子就离开,也不管安辛还有什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