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大太监一见此景便知道他家小主今日第一次与那些宫妃见面应是少不得受了委屈的,所以一见这些人便觉得心下安定了,少不得落下眼泪来。
他便上前道:“秋思苑西殿总管太监福全给小主请安。”谢苁这才停住眼泪向着众人道:“你们都平身吧。”众人这才平身起来。那些内侍宫女都是内务司精挑细选过的,就因为谢苁是当今的新秀。
谢苁扶着众人进了内屋,叮嘱了他们众多事宜,也各自表了一遍衷心。
长安殿内,待众位嫔妃都走了,只有欣妃迟迟不起身,她坐在那里,只把眼睛盯着一边屏风上的那只凤凰,那是多么明亮的黄色,她手中的茶水也在慢慢变得凉了,皇后也坐在她的位子上没有说话。
这时进来一个内侍,跪在地上道:“婉贵人已无大碍了,已经派人送回去了。”皇后听到这里才微微点头,让那内侍下去了。
再转眼看着欣妃,欣妃依旧漠不关心的样子,坐在那里转转茶杯盖,又玩玩手上的白玉珠,皇后清清喉咙,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欣妃无所谓的点头:“为了今天的事情吧。”
皇后正色道:“你也实在是心急,这才第一天,她在本宫这里已经受过了教训,太后那里又不见她,你何必让安才人来做这样的事。”欣妃撇一撇嘴,极为不情愿道:“我服侍君上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哪一个是从我眼皮子底下到君上身边去的,我一想起来,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皇后不屑道:“你幼时没进过宫,这宫里什么事都会发生,区区一个才人,就让你急成这样,以后都日子还长呢,你如今怀着孕,怎么着也得安心养胎才是,孩子才是你的依靠。”
欣妃起身来向皇后行礼道:“如果没有娘娘庇佑,臣妾到不了如今的地步,也没有如今的福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即是臣妾的孩子也是娘娘的孩子,臣妾与这个孩子还需要娘娘多多照抚。”皇后微微点头,你有这份心便好。欣妃一向唯皇后马首是瞻,本来为人张扬刁钻,没少得罪人,但是她知道自己家世显耀,没有人敢明面上和她较劲,可是暗箭难防,于是早早的就归属了皇后一派。
欣妃平身后又与皇后说了几句闲话才离开,扶着长喜走到甘泉宫附近时,她突然问长喜:“长喜,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很奇怪。”
长喜偏头想了一会道:“奇怪?”
欣妃压低声音道:“她难道就一点没有醋意吗?这后宫里,年年都有新人,君上宠爱别的女子,连我看的都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她皇后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长喜不得不仔细想了想道:“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娘娘心里想的,我们如何得知呢。”
欣妃困惑道:“君上与她是结发夫妻,按理来说,应是比旁人情深义重才是啊。”
“这些也许就只有君上与皇后娘娘两个人知道了吧,反正我只知道,我们甘泉宫琅娘是最得宠的。”长喜深觉她主子这么猜下去会有不好的结果,连忙转换了话题。
那几日太后一直不大好,对外声称不见人,所以谢苁就一直没见到过太后,安容是在第二日中午来了一趟秋思苑,那天谢苁正好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刚开的一枝月季,安容就从正门进来了,没派人告之,刚进来就看见她坐在沿廊下,梳妆打扮一直从简,头上只插着她最喜欢的那支木钗,阳光照在她的侧颜上,给人清丽脱俗之感。
安容走上前去,她才发觉,他已经看了她多时了,她起身行礼,安容没让她行完礼就让她平身,安容也低头看那朵花,不经意是这样,可是娘娘心里想的,我们如何得知呢。”
欣妃困惑道:“君上与她是结发夫妻,按理来说,应是比旁人情深义重才是啊。”
“这些也许就只有君上与皇后娘娘两个人知道了吧,反正我只知道,我们甘泉宫琅娘是最得宠的。”长喜深觉她主子这么猜下去会有不好的结果,连忙转换了话题。
那几日太后一直不大好,对外声称不见人,所以谢苁就一直没见到过太后,安容是在第二日中午来了一趟秋思苑,那天谢苁正好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刚开的一枝月季,安容就从正门进来了,没派人告之,刚进来就看见她坐在沿廊下,梳妆打扮一直从简,头上只插着她最喜欢的那支木钗,阳光照在她的侧颜上,给人清丽脱俗之感。
安容走上前去,她才发觉,他已经看了她多时了,她起身行礼,安容没让她行完礼就让她平身,安容也低头看那朵花,不经意的问:“住的习惯吗?”谢苁点头:“臣妾日日都好,劳君上记挂了。”安容微微一笑随手折下那朵花,谢苁不想他有这样的举动,有点惊讶了。
安容道:“怎么?你有所不忍?”
谢苁不说假话,只说,是。
安容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把眼暗自打量谢苁,谢苁在他面前胆子总有点小,不敢贸然说话,只撇了撇嘴,半响才委屈道:“这花是臣妾这几天盼着它开的,等了多久的……”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君上若是要点醒臣妾,用别的花就好了。”原来她是懂得的,可是她不在意,安容看着自己手上的花想,她终究是于他所想的是不同的。
他把花送到她的手上道:“那孤把它赐给你好了。”谢苁接过月季,命边上的琅娘把花儿找个花瓶插着,安容随后便进了屋,环顾了屋内一圈,看这里的花瓶瓷器上都绘着竹子,兰花一类,便知道谢苁原来也是个喜爱文人墨客一类的。
便问她道:“你喜爱书籍之类的吗?”
谢苁明显眼睛亮了一下,想开口,突然又想起小时候父亲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好又低下了头道:“看过一点,并不是很精于读书之类的。”而后,安容便不再过问了,谢苁对他还是有微微的陌生谨慎。
在秋思苑里吃过午饭后,他又留着睡了一小会午觉,离开时又去了东殿问过了婉贵人的伤势,婉贵人许久未见过君上,可高兴坏了,觉得是靠谢苁才有的福气,当天夜里就派人送了上好的玫瑰饼到西殿答谢谢才人。
谢苁收下,却没吃,赏给了底下的内侍与宫女,只叫她们别出去说。
第二天下午,君上安容突然叫人收拾了之前看过的诗词集叫人家送到秋思苑去,点着名要谢才人接着。六宫佳丽都把眼睛看着那几捆子书被送进秋思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听闻那谢才人打开本子君上亲自在上边写了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真是情深似海,甘泉宫内的那位差点恨得咬碎了牙。
皇后听闻此事只是轻轻笑了笑,入骨相思?君上这一次怕是真的动了心。她的眼睛里俱是寒意,她又想起了那一日英嫔说的莲夫人的事,真让人不是很舒畅啊。
后来几天,安容就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了,谢苁每天也有了自己的事情,她本来就是极爱看书的,原来在家的时候总会和言歌一起去父亲的书房里偷上几本来看的,藏在草丛里一页页的翻,可是言歌是对这些文字向来不感兴趣的。
言歌喜欢舞刀弄枪的将士,在学习武艺时才最是认真。这就是言哥哥,她想,与君上一点也不同,君上就是那种文文懦懦的书生气,和谁说话都是温和无害的,可是言歌不同,言歌就是锋利张扬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也是她想说的,她日日都在想着言歌,只是绝口不提。
那一日午后,她在塌上翻着诗集微微有了睡意,琅娘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她支开了所有的人,走到谢苁身边,压低声音道:“公子随夫人入宫给太妃请安,要见小主,还是和原来一样,小主要去吗?”
谢苁顿时清醒了,道:“去。”她就要去见他了。
那天夜里,她在琅娘的房间里换上了琅娘的衣服,提着灯笼便就要出门,琅娘拉住她道:“今时不同往日,奴婢陪着小主一起去。”谢苁点头,与琅娘一同去了。
走到那偏僻处,琅娘停下来,在外面望风,让谢苁进去了。
谢苁走进那月洞,这里还是和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她似乎看见了当时的自己穿着最简单的宫女装,细致的打扮过,头上别着新开的桃花,带着满心的欢喜从她面前跑过。
他站在院内,万句话到她的嘴边,她却只能轻轻的唤了声,言哥哥……
言歌回过头,在星辰微光里,谢苁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的是深深的绝望。
“言哥哥,你,近来可好?”她苍白着脸问他。
“好与不好,我现在都在你面前。”他答到,“原来不爱看书,总觉得那诗文拗口,如今,却觉得那诗写得不假。”
谢苁问道:“哪一首?”
他却答到:“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谢苁听到后只觉得手脚冰凉没有了一丝温暖,她抬头望着言歌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想,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我,言歌!”
言歌眼中隐隐有泪光:“我很想不这么想你,我很想你就是谢苁,而不是谢才人!谢小主!不然你怎么就是如今这样这样锦衣玉食的样子?”
“我谢苁从来没有仰慕过富贵荣华……言歌,今日我把话说在这里,就算你言歌是乞丐是一无是处的废人,只要你不嫌弃,谢苁也会跟着你,天涯海角都跟着你!一直到死我都不会离弃你。”她瞪大眼睛,她说的慎重,那眼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你说你没有!可是如今你都入宫了,你都做了别人的……的妾室!阿苁,这就是你的高洁?”他的手指握了拳,看上去是愤怒急了。
谢苁被他气的微微发抖:“你以为我就乐意吗?你以为……你只知道我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可是你可知这宫围深深,这几日我天天盼着见你一面,见了面,却要听得你说这样诛心的话!”
言歌的瞳孔里,是落寞,无奈,他嘶哑着喉咙道:“反正,你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