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以西称为西蛮,是以荒芜著称,环境多险恶,沙漠广袤无垠,断壁山石林立,草原清流虽有,但面积不大。西蛮不及中洲地大物博,富饶昌盛,但也并不是了无人迹。生长在这里的人,多以游牧为生,由于环境原因,个个都很高壮,性子也是豪迈得多。
厉靡芜来到西蛮的一块荒地上,头顶是被沙尘蒙了的天空,四周荒凉得只剩下秃山和枯树,脚下是龟裂的土地。
阴风怒号,声音听起来有时候像鬼哭,有时候像狼嚎。
靡芜抱着孩子走在这片土地上,脚落之处“咔咔”的枯枝断裂声不绝于耳。来回旋起的风沙吹起她长长极地的华发,发丝乱舞,金色撕裂了荒芜。
她走得很慢很慢,脑中空白,双眸迷离而感伤。而她怀中的那个婴孩,不知自己的处境已很危险,仍伸着小手同她挥弄着,一边把玩她的发丝,一边“咯咯”地笑着。
靡芜看着孩子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不住低叹,又往前行了几步便将孩子放在一堆枯枝上,深深凝望孩子一眼,她毅然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风沙不停地刮,并且愈加猛烈,狼嚎声开始响起。
躺在枯枝上的婴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姐姐抛弃了,她胡乱地挥着手臂,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远处的靡芜听到这哭声,蓦地停下脚步,心如针扎般疼痛异常。她就是这样狠心的人吗?她就这样抛下自己的妹妹不管吗?靡芜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这时,从身后传来的哭声渐渐小了,嘶哑着,却一直没有停下。
“可怜的孩儿啊。”靡芜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住颤抖着。她的双眸直视前方,瞳中闪亮异常,目光亦是坚定,只见她猛地转身朝回急走。
不能!她不能放弃妹妹,这是她亲妹妹啊!
虽然知道这样做是违抗天命,虽然知道这样做父皇定会勃然大怒,会对她进行审/判甚至终结她的性命,但她全然不顾。
现在的她只知道,她要救妹妹,管它什么宿命,管它什么帝王,她现在只要妹妹能活下去,父皇下此狠手不过是因为妹妹继承了王魂印,那好,她便默默守护着妹妹,付出全力帮她挣脱枷锁,只要平平凡凡地,平平凡凡地渡完这一生,不受任何纷扰,也不纷扰任何人,也就,好了罢!
夜晚,突然狂风大作,阴云密布,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为这个漆黑的夜增加了几分色彩。
闪电过后,轰轰的雷鸣声震耳欲聋,很快,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重重打下,使得土地上被击出坑坑洼洼一大片。
中洲南部山脉横穿,山岭成片,在崇山峻岭深腹中,避世无争之地,有一个颇大的村庄,在此处不知坐落了多少年月。
村庄被结界保护,历年来,居民不出山,这里也鲜少有外来人,是真正与五界无争,超脱五界之外的存在。这便是——白泽村。
白泽村众人都是凡人之躯,却又在凡人之上,他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带有灵力,每一个人。然而在这太平盛世里,灵力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过活,耕作养殖,自给自足,偶尔也会想想其祖上,在圣战中,可是有跟神界并肩作战过呢。
已接近深夜,再加上又是大风大雨的,此时的白泽村处在大雨中的寂静下,笼罩着一层水雾。如此般,也有些人家是亮着灯的,一些低语从其中传来。
屋内,风吹烛火,苗头晃动。
“怎么了,又睡不着啊?”一个中年男人从床上坐起身,望着趴在窗台上兀自发呆的女人道。
闻声,女人头也不回,只是轻轻点头,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窗外,似乎此时才发觉外面的大雨是如此好看。
男人已司空见惯,只是兀自低头叹息。
“老伴,我们都快半百的人了,可为何却一直没有孩子……”女人发话了,声音越来越轻。
那男人走下床来到女人身旁,一手揽住她的肩,轻声道:“睡觉去吧,别太多想了,这件事……唉。”
女人今日却不同往日那般顺从,她猛地转过身直视男人,低喊:“我想要个孩子,我想要个孩子!即便,不是我们亲生的也好,只要,给我个孩子……”说着女人便蹲下、身子,双手捂着面,很痛苦的样子。
“你,你说什么呢?!”男人被女人的话惊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紧接着他也俯下/身来,并轻拍着女人的肩,以示安慰,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那二人都身体一颤,双双站起身看着门口,都不敢前去开门。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大下雨天,他们家又是在村子的最外边,有谁那么无聊会来敲他家的门?除非是鬼。
“咚咚咚”“咚咚咚”
男人问出口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反倒是更急的敲门声,他二人当场又是一愣。
“老伴,你,你去瞧瞧。”女人推挪这男人,自己的身体因害怕而不住颤抖。
男人深吸一口气,心道:豁出去了!随后大步迈到门边,顿了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她拥有一头极地的金色长发,碧绿色的双眼,身上的衣裙一看便是上好的那种。此时她站在雨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打湿的痕迹,而她的怀中鼓鼓的,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你你你,你是?”这个女子的美貌着实让他吃惊,还有一股莫名的气息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快,快进来,外面风雨大。”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男人忙叫道。
屋里。
“请你们收留这个孩子。”靡芜开门见山,很是平静地说。这对夫妇无儿无女,对孩子很是期盼,一定能把妹妹养好。
孩子?!屋里的女人心头猛地一颤,她非常敏感这个字眼,随即她一跳而起跑过来,把那个男人挤到一边。
“你,你说什么?收留这个孩子?”女人很是激动,不住地喘气。
靡芜朝她看一眼,轻轻一笑,点头道:“是,收留她,她才出生没多久。”
“好好好!”女人满心欢喜,伸手接过孩子,此时孩子已经安静地睡着了,身上也是一丝一毫的地方都没有淋湿。她的丈夫,那个男人想过来阻止,却被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女人宠爱地抚着婴孩的额头,向靡芜问道:“这位姑娘,孩子有名吗?”
名?靡芜稍稍愣了下。是啊,妹妹还没有名字呢。正想着,她突感心酸,随即想到了妹妹臂上的王魂印。
那夫妻二人不明所以,对望一眼,再齐齐望向靡芜,等着她的后话。
“紫焰。”
“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倒使二人一惊。
“紫,焰。”靡芜坚定道,目光紧锁二人。
那女人回过神来,咧嘴笑着:“好,好名字!紫焰……”
他身旁的男人却是怀疑的表情,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之后便对靡芜道:“你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靡芜微笑着看着他,道:“姐姐。我是她的姐姐。”
男人一听,心下更是疑惑:“既然你是她的姐姐,为何不照顾她,反倒将她送给别个人家?这不荒唐么?”
靡芜身子一颤,心里不知是何等滋味。对,我是她姐姐,是姐姐!可我却不能照顾她……身侧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我……没办法。”
短暂的沉默。
方才还欢呼雀跃的女人也静静地看着靡芜,许久,才道:“姑娘,你不是凡人吧?”
靡芜抬眸凝望她,嘴角勾出一丝浅笑,点头。
“神?”这次问话的是那男人,靡芜又是轻点头。随后他夫妻二人相望一眼,会意地笑开了。
“那好,我们就收留这个孩子了。白泽村人向来为神办事,这也是我们的荣耀!”男人豪爽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这间屋子。
靡芜欣慰地笑开了,她双手扶肩,缓缓地闭上了眼。“天地圣尊厉靡芜为白泽村洒下祝福。”音落,靡芜周身开始泛出圣洁的光晕,盈盈点点的光粒飘扬开去,洒下整个白泽村。
满空的粒点,如此绚目,如此动人心魄。
……
神界,圣殿。
一阵无形的风吹来,只听轻微一声响,圣殿的大门便打开,白色烟雾旋转在内殿,待之消散时,现出一身影,身材高挑,身着纯白羽衣霓裳,及地的金色长发披散,赫然是靡芜。
靡芜神情淡淡,面带微笑,双眸直望前方,大殿的尊者椅座上,坐着一女子,此时亦凝望着她。
“靡芜,你回来得很晚哦,都错过了母后的葬礼。”厉轻芜微敛双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一边还把玩着自己的华发。
身后,殿外的侍从手脚麻利地关上了圣殿的大门。
“轻芜妹妹,冒昧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靡芜微笑道。见到来者是轻芜,她也颇感诧异。平时这个妹妹傲气凛然,并不把她这个圣尊姐姐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排斥她,今日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殿内,怎么不叫她惊讶。
“那个刚出生的妹妹,你处理好了吗?”轻芜嘴上在笑,可目光却冷得让人发寒。
靡芜心里一抖,是因为心虚,但面上仍镇定自若,只听她淡淡道:“当然处理好了。该不会是父皇派你来监视我的吧?”
轻芜站起身来,脸色微变,这句话戳得她的心里很是不痛快。她瞪了靡芜一眼,不耐烦道:“哼,我不是他的傀儡,我才不会替那老头子做这种无聊的事!”
闻言,靡芜轻轻皱眉,将父皇叫作老头子的人,看来就只有轻芜了,也只有她才敢这样叫,这个大无所谓的臭丫头。
靡芜轻叹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寝殿。“既然你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站住!”轻芜很是不客气叫道。她环着双臂,偏身望着靡芜,那神情,竟似要吃人了般。
靡芜竟也真停了下来,却没转身,背对着轻芜,此时她那一向淡漠的面上,竟也带了些许不耐和怒意。“你还想做什么?”
轻芜勾起嘴角,冷嘲热讽戏谑道:“你就不觉得我们的这个妹妹很不寻常吗?”
靡芜猛地转过身来,带着怒意,现在紫焰就是她的软肋。她提高声音,威严道:“你非得在我这胡闹不成?我可没那闲工夫。”
“噢!”轻芜一挑眉,面带笑意道:“她是不寻常呀,你难道没见到她的黑发?”说着又用眼神示意靡芜看看自己,再看看她。她们,都是及地长发,高贵的金色和橙色。神族的发色从未有纯黑一说。
靡芜全身为之一震,不语。
【 琴心呆呆傻傻望着她,内心全然没有害怕,只有灵魂在震颤。“琴……琴心,我叫琴心。”
“啊,她的名字里也有个‘琴’字,你们可真像,像。”白衣女子围着琴心转了一圈,又捧着她的小脸道:“不仅名字像,模样也像,像极了她小时候,你是她的转世么?”
“她,是谁?”琴心动了动喉咙。“你,又是谁?”
女子捂唇轻笑,眼望洞顶,眼神憧憬,道:“她啊,是我的主人。”而后偏头对琴心一笑,绝美。“我呀,我叫幻音,我是一把琴。”
琴心这才发现,身边的凹洞内,放着一把精致的白玉琴,上面被一层强大的白光包裹,不知是结界,还是这琴本身的光芒。
“幻音……琴。”琴心爬到那把白玉琴边,呢喃着。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竟觉得是那么熟悉。
“太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多么怀恋啊。”幻音的脸上似有泪水划过,可能她是半透明的缘故,看不太清。她轻轻拉起琴心的手,触感微凉。
“那时她说,终有一天会再次带我出去,于是我日日等待,日日等待,等到忘却了日月交替的痕迹,等过了千百年的孤寂,我有怨,曾一度以为那一天不会再来,可是我还在继续等下去。”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即便过了千百年,即便你已转世,也不忘来寻我,那我,还有什么无法释怀的呢?这千百年的孤寂啊,也不及你唤我一声名字。”
幻音凝望琴心,深深的眼底,哀愁与喜悦交织。她抓着琴心的小手覆上幻音琴外的那一层白光,琴心只感觉瞬时——
咚咚——心口激荡,被狠狠敲击。
咚咚——灵魂震颤,虚空中,势浪层层叠叠。
“啊!”琴心低呼一声,迅速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一身虚汗,手臂酥麻颤抖,面前,幻音琴外覆盖的白光,慢慢破碎消散。
幻音轻盈的身子落在琴后,伸手抚琴,弹奏起来,一声起轻灵,二声叠悠远,三声千转诉愁思。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美妙之音。
“真,真好听。”望着她,琴心仍心有余悸。
似感觉到琴心内心的疑惑,幻音巧笑道:“我是琴,琴是我,我是幻音,用我自己的躯体,弹与你听我的心声。”
琴心只见到,幻音的手指触弦的时候,指尖生出莹莹光羽,随音波飘扬,美不胜收。
这一刻,她感到来自内心的安宁。
“幻音琴御魂,可攻可守,可控千军万马,曾经的她,带我一起,战场上杀敌千千万,现在的你……”
一曲毕,琴音止,笑声轻轻。
“……你带我走,可好?”
“我……带你走?”琴心的目光充满着不可置信。
“主人。”幻音伸手轻轻一扬,自己的身子与琴心的身子一同浮在半空。“你我本就一体,奈何要分离?让我继续辅佐你,做你的力量。”
下一瞬,幻音穿透琴心的身子,消失无踪。
撕裂撕裂,肉体的每一处,灵魂的每一处都在撕裂。
“啊——”尖叫声,震颤在这一方洞殿内,久久不息。
后来,琴心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舒适的床上,身体灼痛不已,似乎是力量在膨胀。
眼望四周,这里,不是那个昏暗扑朔的洞穴,也不是那个水晶宫一样的洞殿。
没有美人,没有琴。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她明白,这里是家。
手腕上一阵阵的灼热感让她皱眉,抬起左手,便看到一个印结,虚囊的印结。竟然是虚囊!
即便是白泽村里很勤奋用功的孩子,最早也要等到10岁才能结出自己的虚囊,而她却……
回想之前,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美丽的梦,然而身上的变故无一不在提示着,那场“梦”的真实。
那,幻音琴呢?
虚囊里没有,她也没带出来,那,幻音琴呢?!
……
“真神奇,琴心你是幻音琴的主人啊!虽然不知道幻音琴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呐,幻音琴呢,拿出来看一看。”紫焰摇着琴心的手臂,双眼放光。
“幻音琴,没有。不在我这里。”琴心把脸埋进膝盖,似乎很沮丧。“所以我才要去那边找,可惜找不到了。”
紫焰蹦起来,叫道:“那我们再去一次!”
“还想去!谁给你们的胆子?再去打断你们的腿!”村长推门进来,怒目圆瞪,又道:“你们还不把这两个小鬼崽子带回去,好好管教!”
话音刚落,紫焰的爹娘,琴心的爹娘从村长身后匆匆进来,把自家孩子带走,一路数落。
身后,传来村长威严的声音:“即日起封山,派人日夜把守,不要让闲杂人等,尤其是小孩子靠近那边。”
……
山坡上。
微风习习,狗尾巴草摇摇晃晃。
“焰儿。”
一声清冷深沉的呼唤。
彼时,紫焰和琴心正在小山坡上扯狗尾巴草玩,听得这一声呼唤,紫焰转头望去,便看到那个华袍紫瞳的少年站在不远处,风吹草动,华发与华袍齐舞,映着阳光的斑驳。
是他,他来了。
“烬天!”紫焰一声欢呼,扯着还在拔草的琴心,朝那边跑去。
烬天?就是焰儿口中那个魔族的人?琴心心下疑惑又好奇。
走近了一眼看过去,呀,这个小哥哥怎么长得这么俊俏?比她见过的村里任何一个男孩子还要俊!
再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一丝害怕之意爬上心头,而且越靠近他,心里压力越大——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息,不同于靡芜的高贵圣洁,而是像,排斥。排斥一切外物的靠近,倨傲又冷漠。
但是紫焰,能轻而易举接近他,笑靥如花,他的世界,对她很宽容。
“烬天,你来啦。”紫焰在烬天面前甩了甩狗尾巴草,小脸儿粉嫩嫩地,紧接着她把缩在她身后的琴心拉出来,道:“这是我的好朋友,琴心。”
烬天淡淡地扫了琴心一眼,目光又落在紫焰身上。朋友?这个词对于他而言太陌生,陌生到,可以完全不用在乎。
“烬天……”琴心小声叫道,眼神不敢直视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这丫头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烬天眉头一皱,心下不悦。他的名字何时变得谁都能轻易叫唤了?转眼看了看笑得灿烂的紫焰——算了罢,她的朋友……
他“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了。
接下来的时光,三人一起玩耍,在山坡上,在田里,在河边,人神魔一起,在这一刻似乎并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直到黄昏,烬天和琴心都没再说上半句话。紫焰徘徊在二人之间,第一次感觉到尴尬。
三人并排坐在小山坡上,紫焰坐在中间,她抱着双膝痴痴地望着天际的火烧云,盖在朦胧的青山顶上,是那么美丽。
右边的琴心摆弄着狗尾巴草,不知又在编些什么。
左边的烬天头上顶了好几个紫焰编的草环,碎草脏了他的华发,他不管不顾也不怒,眼神直放在紫焰身上。
这样表情痴痴的她,多了些可爱和迷人,看得他心情舒畅。
“烬天。”感觉到身旁灼热的目光,紫焰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很是自然地环住他的手臂,道:“你又要走了,焰儿好舍不得啊。”
烬天想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手抬起在半空中,最终放下。“下次还会再来……”他微笑道。
紫焰抱紧了他的手臂,仰头道:“烬天你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这时旁边的琴心突然插话道:“你去不了,我们都去不了,那里是魔族。”
“为什么?”紫焰猛地回头。
琴心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凝望她,眼神认真:“会死。”
风止了,夕阳落到山后面去了。
……
魔族城堡东侧,被苍翠竹林簇拥的璎珞亭。
朱红色篷顶,一青一白双龙戏珠,麟角银须,双目炯炯有神;朱红色四柱,奇花异景,珍禽奇兽,精雕其上,均清晰可见。
贯穿璎珞亭底部,为一溪流,幽深如幻,清澈如璃,透明如镜,不知所源,不知所向。亦实亦虚,非实非虚,亦迷乎?此乃濒之溪。此时溪水甚是平静,水面上波光粼粼。
烬天站在璎珞亭中,扶着围栏,望着今夜无月的星空,出神。
身后,一黑影悄然出现。
“少,今日又是去了哪里?”
烬天无话。
“是白泽村?不知那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使得你三番两次往那处去。”
“影宫,你很罗嗦。”烬天冷言,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夜空,身上势气大增,咄咄逼人。
影宫退后一步,沉声道:“白泽村超脱五界之外,与我魔界无任何瓜葛,也因此能在距离城堡这么近的地方生存这么久,虽有结界保护隐去踪迹,但并不代表王不知道此处。即便那白泽村与五界无争,情急之下,也不见得王能继续容忍下去。”
“你胆敢威胁我?”烬天蓦然转身,眼神冷厉。
影宫无畏无惧,微微欠身,继续道:“恕我多言,少,不该见的人,不要再见,以免误了大业。现魔界局势不明,神、幻二界力量新增,冥界暗中搅局摇摆不定,你当下该做的是增强自己的力量,早日解了魔器魂噬的封印才好。”
“闭嘴!”寒光一闪,一柄利剑直指影宫的脖颈。烬天克制自己,咬牙怒道:“这些事本少清楚的很,还需要你多言?”
“只怕一时浑了心智,少,早日放下罢,对你也好,对白泽村,乃至那个孩子也好……”
“你知道得很多,可你不知道我已放不下。”烬天执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和她在一起感受到的轻松和快乐,是在这魔族,在这城堡穷尽一生都感受不到的东西。
“这是劫。贯穿你一生的大劫,没有后果可言。”影宫淡然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烬天这般挣扎,平日里,他表现出来的不过是深沉和冷厉。他终归不过是个少年,是个孩子。
长剑落地。
“我知道了。”烬天再次背过身去,双手紧握扶栏,指节咔咔作响,在扶栏上抓出几道凹陷。
影宫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隔着厚重的长袍,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泽村一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包括王。少,保重。”言毕,身影顿消。
烬天本是沉暗的双眸,此刻点燃一抹亮色。
空寂中,一声传音入密给烬天,来自影宫,只道:“王在九尊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