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宓门荒眼前一亮,就要朝紫焰冲过去,被沉月按住了肩膀。
一股力道从肩部吃进,宓门荒抵御不住,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面上瞬时出了大汗。
他微微侧头仰视沉月,心中升起了一丝惧意。
“莫要忘了你现在身处何处,这里不是你能轻举妄动的地方。”沉月挥挥手,在场的守卫家奴们都撤了下去。
“哥哥……”一声细弱的、担忧的声音传来。
那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儿急忙过来扶住宓门荒,又险些没站稳,反倒被宓门荒扶住了。
“咦。”一直躲在沉月身后的寒雪伊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哥哥,他也有个妹妹呢。”
沉月握住了寒雪伊的小手,并不言语。
宓门荒咬了咬牙,再次凝望紫焰,再叫一声:“师父。”
沉月也看过来,问道:“焰儿,你什么时候收了两个徒儿?”
“乱讲。”紫焰再向后退了一步,蹙眉瞧着宓门荒,“谁是你师父了?”竟然还追到这来了,这大块头还真难缠。
宓门荒坚决道,“就是你!我认定你为师父了!”
“师父可不是随便就能认的。如若存心捣乱,信不信让你们俩出不了玄月山庄。”琴心上前几步蹲在宓门荒面前,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身披大斗篷看不清面貌的人儿身上。“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自何处?”
“这……”宓门荒犯了难。
“不愿说么?”琴心一手捏着下巴,目光紧凝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儿。
宓门荒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云瑶面前,“我们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你们并不是凡人。”
说着,望向紫焰,“圣者。”再望向沉月,“天神。”
“噗嗤。”躲在沉月身后一直偷看的寒雪伊忍不住笑起来。
宓门荒看她一眼,“你也是,小丫头。”
寒雪伊给他做了个鬼脸。
“你一介凡人,知道的可真多,那又如何呢?”琴心说道,异样的感觉却愈加来得强烈。
“我们要留在玄月山庄。”宓门荒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自从见到紫焰后,他便有这样的打算了!
“玄月山庄从来不接纳陌生来客。并且还是将本庄弄的鸡飞狗跳的人。”沉月淡笑道,挥手作势,“送客。”
“是不是……”细小柔弱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说出了来历,我们就可以留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被斗篷遮盖的人。
“不要说……”宓门荒急急唤住云瑶,可云瑶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我叫……宓门云瑶。他是我的哥哥,宓门荒……”话音未落,云瑶便将斗篷帽子推下,一头如瀑的白色长发倾泻而下,白发下藏着的却是一张苍白娇弱的脸蛋,目光柔和扫视众人。
“宓门!”这个姓氏对于众人来说就犹如晴天霹雳。
沉月眯起双眼,伸手挑起云瑶的下巴,迫使她直面自己。
“话可不能乱说,小丫头。”他低声道,音亦柔和,然大放的势气却压迫着众人,同时看到了云瑶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颤抖。
见状,宓门荒猛然打开沉月的手,将云瑶护在身后,面带紧张。
“胡说!宓门……怎么可能?”琴心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双手却在控制不住颤抖。
宓门荒咬咬牙,发话了:“何为胡说?事实正是如此!”
宓门……
紫焰胸口突然闷痛,直感受这个姓氏带给她的震撼。
心,正被莫名的力敲击着,周围的色彩渐渐褪去,朦胧的黑暗不断蔓延,模糊的绿影在晃动,在燃起的火光中晃动,似灵魂挣扎于烈火中……
紫焰颤抖地伸手支起沉重的头部,紧蹙着眉低垂着脑袋。
脑中突然袭来翻江倒海的疼痛让她欲罢不能,只感觉自己坠如了黑暗深渊。
在失去意识前,紫焰看到的是琴心慌乱的神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是沉月冷静的声音:
“既然如此,你们便留下来。”
……
夜深风高,静而凉。
惨白的月光铺射而下,却不胜此时宓门云瑶的白。
“哥哥……”宓门云瑶直望着宓门荒,轻抿朱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宓门荒怀中抱着一个狭长的盒状物体,它被多层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东西,他并没有办法收进自己的虚囊中。
“你真的打算……不寻找那位有缘人,而是……要靠自己习得法术解开封印吗?”挣扎甚久的宓门云瑶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宓门荒蓦地停下了脚步,他凝望云瑶,坚决地说道:“是的。”
“与其苦苦寻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还不如凭自己的力量将它打开!”
“可是……哥,你该不会忘记了吧,若非有缘人,他人无论力量多强都无法解开它的封印的啊!”
“这只是条不成文的规矩,要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没试一试又怎会知道不行?好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他们逮着了。”说完,二人便匆匆向匆匆赶路,不再做声。
“如此深夜,二人不睡觉又在干嘛呢?”
一阵凉风吹过,宓门荒一惊,只见身旁的假山上坐着一个人,很悠闲地晃荡着双腿,方才他只顾着赶路,竟没留意。定睛一看,正是琴心。
“琴心姑娘。”宓门荒本能地上前一步,警觉地用身体护住了宓门云瑶。
见状,琴心也不恼,目光从宓门荒紧绷的脸上,慢慢下滑,落在他怀抱在怀中的盒子上。
她不紧不慢道,“咿呀,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包裹,我们的私物。既然是要搬来庄里住,自然要回去拿包裹。”宓门荒忙找了个理由来搪塞,下意识又紧了紧怀里的东西。
“拿包裹?”琴心拍了拍大腿,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有必要在深更半夜行动吗?”
“这恐怕与琴心姑娘并无任何干系。”宓门荒只觉不耐。白日里便觉得这个叫琴心的女子很不对劲,也不知她有何居心。
“怎么会无关呢?万一你把什么危险的东西带了进来,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我宓门荒以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们有害的行为。”
“啧,你的人头我要着也无用,口说无凭,把东西打开来瞧瞧。”
“琴心姑娘,奉劝一句,不要得寸进尺了。”
“哦?得寸进尺?那我便进一下试试。”说罢,在宓门荒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琴心猛地伸手朝前抓去。
宓门荒倏尔瞪大双眼,急急从旁闪过,脸上有怒意。
琴心不等他再有动作,反身便又扑抓过去。
宓门荒气急,再躲闪过后,看一眼近旁有些瑟瑟的云瑶,张嘴喊道:“云瑶,快躲开些。”
宓门云瑶如梦初醒,赶紧退得远远的,眼神不安直望这边。
好在琴心并没有在意宓门云瑶,让宓门荒好歹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仅紧紧盯在宓门荒的胸前,那个长盒子上。
双方动作都是飞快,一抢一躲几回合,皆有些不耐。
宓门荒索性把盒子单手扛起,空出一手捏紧了拳头朝琴心反击。
琴心暗道一声正好,手心聚法力,亦朝宓门荒攻击去。
宓门荒作为一个大男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是他的优势,然面对身带法力的琴心,却也着实吃了一个大亏。
二人正面相迎,一声闷响,宓门荒狠狠摔在了地上。
身上的长盒子被甩了出去,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凹陷,可想而知此物的重量不轻。
“对不住了!”琴心丢下一句话便朝那盒子扑去,手就要碰到盒子时,脚下被绊了一跤,小腿吃痛,跌跪在地上。宓门荒踢来的一脚可不轻。
琴心狠狠瞪他一眼,一轱辘爬起来再去抓盒子。
宓门荒把她推了开,自己向盒子扑去。
琴心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宓门荒的脚踝往后一拉,宓门荒又扑在了地上,满身是土尘。
倒地的那一瞬,眼看着琴心就要抓到盒子了,宓门荒一狠心一咬牙,一脚踢过去,把盒子踢了老远,直飞撞在树上。
轰轰两响,盒子落在地面滚了两滚,缠绕身上的布条松了开,露出漆黑的盒身。
下一瞬,漆黑的盒身轻颤,发出一身低鸣,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渐渐布满盒身,似雕刻,又似咒文。
此时整个长盒发出朦胧的红光,闪了两下,便又沉默下去,恢复漆黑一片。
琴心眼波颤动,撑在地上的手指渐渐捏紧,嘴唇颤颤地喃喃道:“兽斩,兽斩……果然是兽斩。”
下一秒,一滴泪水悄无声息从眼眶滑下。
本来还怒意满钵的宓门荒,在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震。他连滚带爬到琴心身边,按捺住她的双肩,叫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兽斩?”
灵器兽斩,宓门村守护的兽斩,唯有村中人才知晓的秘密。守护被封印住的兽斩,是当初宓门村存在的目的,也是其族人的终身使命。
“你说啊!”宓门荒摇晃着琴心,低吼起来。
远处的宓门云瑶也缓步靠近,静静地凝视琴心。
“我……”琴心凝视宓门荒激动的面容,咧起嘴角笑起来,眼角却又滑落了一滴泪水,不知是喜是悲。“因为我是琴心啊……宓门琴心啊。”
宓门荒松开双手,蹬着腿往后退了几步,满面震惊。
“我原以为,村中就只有我一人逃过劫难活了下来,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琴心双手掩面,双肩在夜色下轻轻颤动。
宓门荒低吼一声,趴倒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双拳狠狠锤了几下。
“哥哥……”宓门云瑶轻轻蹲下,小手放在宓门荒的肩背上轻轻抚着,低垂的脑袋,苍白的发色,看不清她此时的面容。
夜色下,三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