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观测到帝王紫星之后,大祭师守在浮绘星宫的星海宇宙中,没日没夜地睁眼,也不打理自己,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靠仙侍给送吃食,往往来收碗碟的时候,吃食一口没动。
这样好些时日,再没见到帝王紫星,大祭司浑浑噩噩也觉得就此为止,可以放松了,刚起身转身,就觉不妙。
身后,大方金光。金光!
恐惧感开始蔓延。
转身看到渊宇深处,金光大闪,一下,两下……
那那那……
扑通一声,大祭司跪在悬空石台之上,身体像被抽了魂,呆滞地。
那是,那是……
泯灭的圣星啊!
还有,一张绝美容颜,带着淡然微笑,显现在渊宇之上。
咚咚咚重重的磕头声响,不要命似的。
额头很快出了血,他还不停歇,一下下磕头,砸在血水上有诡异的声响。
“圣尊大人,圣尊大人,圣尊大人。”
“我知错了圣尊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拼凑。
昏暗的空间,仙侍尽数被遣散,灯火被吹的只剩两盏。
昏暗,映着这张老脸是那么奸险,映着她的身子却那么好看。
“此事非同小可,无极台上死一百次都不够呐。”
“要我保守秘密么?啧,要看圣尊大人怎么做了。”
衣服,一件件褪下。多好看多华贵的千层白羽衣啊。
在大祭师把自己磕晕之前,仙侍们迎着厉尊进来。
“混账!给吾站起来!”
终于停止了磕头,大祭司木讷转过脸来,满脸鲜血,一头乱发,再加上那凌乱的衣裳,就像是从棺材底下爬出来似的。
他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眼看着厉尊,生生愣了半晌。
这边厉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堂堂星宫大祭司长,沦落如此,成何体统!”
又吼。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仙侍答:“不知……”
“他躲在这里多久了?”
仙侍战战兢兢答:“有,有好些日子了。”
厉尊拂袖负手,上前两步,踹他一脚,“给吾起来!”
大祭司才反应过来,仰望大喊,“帝!帝!”
膝行过来,染血的双手不顾分寸抱住厉尊的腿,厉尊踢开他。
“你看到什么了?”
瞬间止了声。
瞬间又大喊。
“劫,大劫,神界大劫将至啊!”
“什么?说清楚!”
哆哆嗦嗦,恍恍惚惚,嘀嘀咕咕几句后,大祭司又说:
“圣尊大人,圣尊大人,圣尊大人……”
厉尊这次一脚差点把他从悬浮石台上踹下去。
“你再说一遍!”
“圣尊大人啊!”他再说,“圣星大耀啊!大放金光啊!你看,你看这周围……”
周围,黯黯渊宇,星光点点,密如麻。
哪有什么金光?
“看来你是想挂无极台了!”
“无极台,无极台,无极台……”
扑通又扑倒在地上,咚咚两个响头。
“帝啊,我不怕无极台,我怕圣尊大人要回来了啊!”
“回来?哈哈……”他亲手了结她,亲手葬她,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回来?她拿什么回来?
“无用的东西。”最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厉尊转身便走。
大祭司膝行跟过去,拖出一条血路,跟不上了,停在原地咚咚咚磕头,响的很,就不把自己的脑袋当脑袋。
“大劫,神界有大劫了啊!大劫,神界有大劫了啊!大劫……大劫……”
次日,无极台上发现浮绘星宫大祭司,全身扭曲悬挂,死状惨烈,引一番躁动。
……
临丰都城西,幽静之地。
烬天伫身于一副山水画前,手上一个古朴的木匣子正打开着,里面安然地躺着五枚不同颜色的戒指,不安分地跳跃着五色异样的光晕。
谁取走了白魔?
烬天“啪”地一声合上了木匣子,深邃的紫瞳炯炯发亮,伴随着这光亮还有五色彩光,五枚魔戒不知何时已戴在他的指上。
王者魔戒少了一枚,那可就不能称为“王者”了。烬天冷笑着向外走去。
撩香阁。
几经奔波的庾水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居所,已是夜晚。
她虚弱地轻推开门,门“咯吱咯吱”地朝里打开,一阵阴风迎面扑来,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里面黑洞洞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只见几团冷焰浮在半空,不时跳跃着炽热的苗头,房间正中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青棕色长发轻飘着,似刀削的冷峻面庞上,幽紫深邃的眸冰冷异常,唇角勾出一丝轻笑。
来者正是烬天。
“等你好久。”
庾水倚着门无力地跌坐下,圆瞪着双眸一脸惊恐地望着烬天,微张着口却不知言语。
“白魔该交出来了。”话正说着,烬天已伫身在庾水面前,庾水的身躯不自觉地抖了下。
她根本没见过烬天有任何动作,甚至丝毫都没有感觉到空气的震动,他便已站在她面前,这是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才能做到。
一股凛利的威慑之气使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低埋着头颤抖着自指上取下白魔,轻声唤道:“烬天……”
“你是这样叫我的吗?”烬天接下白魔,一手捏起庾水的下巴使她正视自己,冷言道。
庾水一个凛意,立马改口道:“王……”
“是否使出了玄针?”
“有……一根……”
“竟能使出一根玄针,不错,你是个可造之材。”烬天点点头,一丝赞许的笑被他勾出,他深深地望着她,沉声道,“那你可知道……”
没想到庾水突然紧抓着烬天的手臂,急急道:“王……庾水知道错了,甘愿受罚。但求你看在我是本族圣女的份上,不要诛杀我!求你……”
烬天弯起嘴角。
“这倒无需我动手。王者魔戒诸如一切法物,若非控制得当,便会产生极大的反噬之力;而你,在并不能控制它的情况下,强行使用,自然……”
烬天意味深长地望着庾水,而庾水更是一脸惊恐地紧盯着他。
想起她在发射玄针时,左臂上数条血色之气涌向白魔的场景,那竟是……在吸收她的生命吗?
此念一出,内心惊惧之下,体内气血翻腾不已。
“噗!”一大口鲜血自庾水口中喷出,顺势就喷到了烬天的身上,他丝毫不为此动容。
抵制不了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强烈灵气排斥,庾水再一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救我……”莫大的痛苦使庾水的面部扭曲起来。
烬天淡淡瞧一眼她这般作态,抬脚从她身上跨过,准备离去。
“烬……”庾水挣扎着反身抓住他的脚。
烬天顿步,头也不回,淡然道:“这是你咎由自取罢。”说完,正欲抬脚甩开她的手,却不想她又伸一只手来,抓他更紧。
“我……我可以将功补过……”
烬天不言,双眉皱起,只觉不耐。
“紫焰!我已查到她的方位……”庾水猛然抬头,浴血的面孔很是狰狞。
这话成功叫烬天转身,并蹲下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双眼微眯地看着她。
庾水难忍痛苦,速速将她发现紫焰的大概方位说了一通,而后猛然伸手抓住烬天的手腕。“救我……”
“将功补过。”烬天勾起嘴角淡淡而言,伸掌抵住了庾水的额心,柔和的光晕瞬间包裹了她的身躯。
不多时烬天放下手掌,此时庾水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排斥之力正慢慢减少,最终消失。
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若不是烬天出手,恐怕她迟早会在这痛苦中死去。
“我将不追究此事。”烬天站起身,拂袖离去,“以此为戒,你应该知道分寸。”
分寸……
庾水撑起自己疲软的身子,惨笑。
若是烬天知晓她利用白魔所做何事,定不会像这般轻饶了她吧?
庾水猛悟到这点,不由得心有余悸。那时,他不会顾及到她是否是圣女,不会顾及任何,只有一条路——死!
……
紫焰这一次伤得不轻,浑身冰寒不退,好似寒咒再起,且更加严重。
沉月亲自疗伤,用上幻界特殊的伤药,加以自己法力治疗。
紫焰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伤口好得快极,人却不见醒,不仅如此,她的呼吸还逐渐弱下,琴心好不着急。
寒雪伊也是着急得不得了。
上次,出乎意料被哥哥甩了巴掌跑出去之后,她直就躲进梅花障里,乱跑之下又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磕着了膝盖。
膝盖疼,脸上也火辣辣疼,寒雪伊心里委屈得仿佛要窒息死掉。
她捂着脸,捂着双眼,多么想嚎啕大哭,可是除了眼眶憋着发红了,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流出不泪,这就是她,她的双眼天生如此,即便委屈伤心得要死掉。
寒雪伊看过许多女孩子哭,她也学着她们哭泣时的姿态一下下哽咽抽泣,却不想让自己心里更加难受。
哥哥没有来找她,来找她的是琴心。
寒雪伊扑在琴心怀里许久,琴心也安慰了她许久,她哽咽地跟琴心说起符石,说自己只是想让焰姐姐遂心离开而已,并不是故意的,并不想焰姐姐一出去就有难了。
寒雪伊抬起晶莹的双眼,哽咽着一遍又一遍问着,哥哥第一次打她,是不是真的会讨厌她了?
问的时候,双肩颤抖不止,是害怕又是难过。
琴心叹气,心里因寒雪伊的做法也很气恼,眼下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哪里气得起来,只觉怜惜。
雪儿毕竟只是个孩子,心思纯粹,一心为哥哥的孩子。
琴心抱她起来,要牵她一起回去,她踌躇许久,是不敢见哥哥了。
委屈过后,逐渐冷静,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实在难逃其咎,怕哥哥要送她离开。
琴心哄着她,说是答应帮她说话,沉月只是气一下,过了就好了。
“可是哥哥以前从来不这样生气,是不是在他心里,自己真的不如焰姐姐?”寒雪伊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连眼神都逐渐低了下去。
琴心搂住她的双肩,安抚道:“哪能呢?你哥哥待你的好你又不是不知,这次是焰姐姐受了重伤,差点就没了性命,怎么不急?说句不好听的,如若换做是雪儿受伤遭难,他也会如此紧张如此在意的。”
寒雪伊并不是喜爱纠结和钻牛角尖的人,顺着琴心的话想了想,很快便想通了,现下只剩对紫焰的愧疚。
“那快些去看焰姐姐吧……”她说着声音又低了些,“都是我的错,把焰姐姐害了……”
“回去了跟你哥哥和你焰姐姐好好认个错吧。”
“嗯……还有跟琴心姐姐也认个错。”
“我?”
“琴心姐姐也是很在乎焰姐姐的。”
回去后,因由眉姨帮忙,紫焰已被换下衣裳,伤口也已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床上昏迷着。
寒雪伊二话不说跪在沉月面前,声声悲戚,句句知错,只求不要让她回天宫,表示即便哥哥开始讨厌她,她还是要赖在哥哥身边。
沉月倒是没说什么要送她回去之类的话,只把她抱起来,细细查看红肿的脸颊红肿的眼眶,细细抚摸,满眼疼惜。
“雪儿,仅以为戒,日后不可再犯这般错误,不明白的事情不可再擅做主张了。”
寒雪伊扑进他怀里:“再也不敢了,雪儿在哥哥身边乖乖的,什么都听哥哥的,一直乖乖的。”
琴心微笑默默转身,眼眶有些润。
……
现在。
紫焰躺了几天了,还未醒。
他们时时在旁边呼唤,不见任何回应。
“怎么办?”这是琴心和寒雪伊问得最多的话。
如此问了几天,现如今再问“怎么办”已无用,她们唯有配合沉月每日给紫焰疗伤,期盼着她能快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