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娘娘有请。”
借着兰草的手臂,阮含蔺极为困难的走进重华殿。
殿中很香,像是弗洛花的气息,只是这香味有些黏腻,在如此闷热的天气里熏着很是奇怪。
此刻,主座上的女子端坐在水晶芙蓉温凉软座上,面容极其美丽,只是神态高冷,莫名的让人生出了几分距离感。
走至苏慧心下摆,阮含蔺向她行礼,一举一动,尽显合宜,让人挑不出半分错误。
只是……苏慧心却迟迟未让她起身,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言语,神色间多有刻薄之意。
终于坚持不住,摔了下去,兰草赶忙上去扶住阮含蔺。
“主子,你怎么了?”兰草托着阮含蔺的身子,眼中全是焦急。
看着脸色苍白的阮含蔺,苏慧心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婢女赐坐。
看到坐下后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阮含蔺,苏慧心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竟这般娇弱,怎么好端端给本宫行个礼便像是大病一场似的,莫不是天热,妹妹不愿来给本宫行礼,便装着病了的样子,故意给本宫添堵吗?”
苏慧心的话语锋利,像是带着毒刺一般,令兰草生生在这大热天里打了个寒战。
看到兰草怯生生的样子,苏慧心便笑的更深了些。
此刻阮含蔺已经好了很多,于是起身,像刚才那般,又行了一礼,轻轻说道:
“都是臣妾不好,今日来看望娘娘,发生这样的事,始是臣妾预料不及,竟然让娘娘为臣妾挂心,臣妾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请娘娘务必不要因为臣妾的缘故而伤身劳累,臣妾感恩在心。”
言语温和而知礼,未显半分惊惧,可见并未因为刚才那句话被吓到,而是轻轻转了画风,大肆对苏慧心进行赞美,此不可谓不是一言遮罪。
苏慧心重新上下打量了阮含蔺一番,看她身着一袭青衣,发挽琉翠,体态间尽显大家风范。
“妹妹出自名门,想必对礼仪甚为看重,如今在本宫这儿,怎么,尚书府便是这样教导女儿牙尖嘴利的吗?”
苏慧心语气有些凌厉,吓得阮含蔺身后的兰草直打哆嗦。
今天她第一次陪着主子来给苏娘娘请安,不料这主殿的娘娘却处处针对自家主子,恐怕以后少不了给主子苦头吃。
兰草心下想着,不禁为主子的未来担忧。
另外一边,阮含蔺微微颔首,对着主座上的苏慧心福了一福,轻声道:“礼部尚书乃皇上所封,其中的礼数教导,皇上既已委任,便必然信任,娘娘大度,自然不会置疑皇上的决定。”
阮含蔺态度平和,安然待之,举手投足间未失半点分寸。
不料苏慧心好似不肯轻易放过她,只见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朱唇轻启,却句句诛心。
“皇上的委任本宫自然不会置疑,只是,妹妹这样说,难道是要让旁人以为我丞相府不懂礼数吗?”
苏慧心眼睛锐利而深刻,她就不信,阮含蔺会一直软着招架,而她苏慧心,则挑不到她一丝错处!
阮含蔺再行一礼,开口道:“娘娘宽和大度,自然不会因为臣妾说了一句溢美皇上的话就不高兴的,毕竟皇上是娘娘的枕边人,想来娘娘也定是希望皇上没有一丝为人所诟病之处的。”
“大胆!”苏慧心拍案而起,直指着阮含蔺的额头,“你竟然敢用花言巧语来挑拨我跟皇上之间的相互信任,来人,给我掌嘴!”
此刻,阮含蔺抬起头来,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前方的苏慧心。
“今日娘娘若打了我,即使以一个不敬的罪名掩盖过去,难道皇上那边不会起疑心吗?而且刚刚大选,娘娘作为后宫的最高位者,若传出去和一个刚入宫的小小才人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和体面,对丞相府不利吗?”
一口气说完,知道挣脱不开奴才的束缚,阮含蔺死死的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没想到这一世,从未见过面的苏慧心会如此容不下自己,处处针锋相对,难道,真的要被打吗……
巴掌声响起,阮含蔺没有察觉到疼痛,不禁睁开了眼睛。
可当兰草满是泪水的脸映入眼帘时,她的心脏是停止的。
上一世,兰草为她惨死,而这一世,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凌吗……
可是,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兰草!”
看到兰草被打晕过去,阮含蔺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看到阮含蔺这般痛苦,苏慧心轻蔑地冷笑,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去,捏起兰草那血肉模糊的小脸,转过头去,对着阮含蔺呼了一口气。
阮含蔺只觉得甜腻恶心,生生转过头去,不去对着她。
不料苏慧心倒笑了,笑的放肆而张扬。
“阮含蔺,礼部尚书阮和的嫡长女,外加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才人,我一小小的妃嫔怎么敢动呢?
只是,你别忘了,你身边的人,我还是敢的,别以为进了宫,又是皇上钦点的人我就会怕你,就会迁就你,在我眼里,你没有任何资格跟我竞争,不管是名声,还是宠爱。”
说着,苏慧心站起身来,“我想你还是尽快认清自己的位置,放聪明点,别做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梦。”
苏慧心的语言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索命回音,一遍遍响彻在脑海里。
阮含蔺不记得自己和兰草是怎么回的顺义殿,刚刚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苏慧心,竟会让她在自己入宫的第一日便这样对待自己。
比起前世的疼痛,这些自然不算什么,她也不会因为发生这样的事就委屈不已,可是兰草是一直跟随她的人,从未有过异心,为何今日她却保不了她……
看着兰草脸上的伤,阮含蔺命白草给她上了药,再缠上层层纱布,看着这样的兰草,阮含蔺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她想着这些,想着以前的种种,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窗外有极轻极淡的影子一闪而过,渐渐便看不见了。
夜色越发黑寂,仿佛不可见底的深渊,汹涌着不可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