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漂泊在大安国土上,因为船沉了,身上完全没有盘缠,好在苏墨炎自小练就一身非凡的武功,飞檐走壁,偷鸡摸狗,都是信手拈来。
繁华的大街上,小二到处叫卖,人声鼎沸,各种杂音响彻在半空中。
慕云铮道:“我之前还在纠结你在去西朗的路上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苏墨炎悠游自在地丢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理所当然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打打劫,偷偷银子,放松下心情也是蛮不错的。”
饶是慕云铮到现在仍然无法拿当年那位冷若冰霜的太子跟眼前这位无赖的苏墨炎联想到一起。
她只能一旁满嘴抽搐。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苏墨炎指着远处的包子店,“饿不饿?我去买两笼包子给你路上吃?”
“不饿,我只想吃树上的橘子。”慕云铮望着远处大宅子院落里的橘子,绿油油得发亮,嘴里一馋。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辛辛苦苦偷来的钱你不花,居然想吃树上的橘子。”
慕云铮撇撇嘴,望着他不说话。
苏墨炎摇摇头,长叹一声,“谁让我贱,甘愿当你的奴才?”
慕云铮一喜,便见他飞速离去。不多时,包着一裤裆绿油油的橘子回来,紧皱眉头,一脸费解,“这么酸的橘子,你确定你真的要吃么?”
慕云铮兴奋不已,使劲点头。
两人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平安地穿过大安国土进入大夏。果然,当慕云铮一踏入大夏的国界,便听到大夏全国范围内搜索扶君大人与一位失踪婢女的消息,皇榜贴得满天飞。
这下两人大喜,十分爽快地撕了皇榜,在县官大人的恭迎下,两人平安到达皇城。
苏墨炎始终不肯告诉她关于苏墨景真实身份的秘密,慕云铮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的。
“你不想我卷进来也行,但皇后娘娘,我是必然要救的。你大可以不让人在宫门外候着,万一我们出来不见人接应,就干脆死在苏墨景的手里算了。”慕云铮进宫前苦苦相逼。
苏墨炎这才迫不得已,万分艰难地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慕云铮咧嘴一笑。
此次出使襄国,慕云铮是借苏墨景的贴身婢女前去,因此除了娇鸾殿里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已在襄国走了一遭。所以这次回宫,十分低调。
娇鸾殿——
众宫女纷纷迎上来,青柠领头上前,眼圈极红,“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这次回来,见到青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扯唇一笑,就知道青柠这丫头表面一副冷冰冰,其实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倘若她知道太子至今还活着,不知还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青柠道:“半个月前,皇上和慕大人,林将军一同回来,唯独不见您与扶君神医的影子,便知一定是出大事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慕云铮含笑望着她,“是出大事了,不过好在我福大命大,大难不死。”
挽清也是一脸着急,“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日皇上回来的时候,脸上全是阴霾,时不时还龙颜大怒,可把全宫上下都吓坏了。”
“皇上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慕云铮幽幽道。
“不,可奴婢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暴怒,那双眸子都是血红血红的,现在光是想想还有点后怕呢。”
“对啊,郡主,好在你终于回来了,不然真不知以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能降住皇上了。”
宫女纷纷滔滔不绝地讲诉,仿佛在说着一个惊悚故事。
平日里,这些宫女向来不敢多言,今日她一回来便都滔滔不绝露出原形,想来苏墨景真的把她们都吓坏了。
好在她大难不死回来了,否则,真不敢想象他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皇上驾到——”徐安远远一阵尖锐的声音尚未结束,已见苏墨景踏着急促的步伐大步流星而来,快速如飞。
“云铮!”
金色的双龙冠高高束起他一头墨发,帝王那俊美如神的脸经过一个多月海风的摧残,竟浮起一点点沧桑之感,重点是……黑了不少!
慕云铮皱了皱眉头。
苏墨景很有可能是假的!
脑中回想起苏墨炎那一席话,她脑中一头乱麻,倘若他的脸是人皮面具,那为什么还能晒黑?
这个谜在脑中打了万千个死结。
苏墨景神采飞扬,欢喜尤甚,竟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云铮,朕真是吓坏了,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朕……朕真是太高兴了!”
慕云铮呆呆望着他。
苏墨景大步跨到她跟前,忽然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喜极而泣,内心仍是不敢置信:“云铮,真……真的是你么?”
“不是我还会是谁啊?”
“是你,那就好,那就好!”苏墨景欣喜若狂,再度搂紧她。
慕云铮皱了皱眉头,埋怨道:“你别抱得那么紧,我肚子涨涨的,被你抱着很不舒服。”
慕云铮被他搂住怀里时,莫名的幸福感袭来,原来,这世上这么多人在乎她,保护她的。但肚子的不舒服感明显超越了心里的幸福感。
“哪里不舒服?朕传扶君神医来给你瞧瞧?”
扶君神医……慕云铮只知道“神医”的称号是吹出来的。
“不用了,可能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没什么大碍的。”
苏墨景长长哦了一声,心里的内疚在打着无数个结,绕成一团解不开的线,“云铮,你……怪朕吗?”
“怪你干什么?”
苏墨景正了正色,脸上沉重与内疚纵横交错,“朕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甚至,在你有难时,眼睁睁地看着船触礁,没有跳下去救你。”
当时这种情况,即便苏墨景跳下去,也是尸沉大海罢了,因为他压根就不会游水。
“不怪!”
苏墨景顿然欣喜,转而凝重地望着她,脸色急变极快,“云铮,既然你回来了,朕也就直说了。”
慕云铮半眯着眼,抬起桃花脸。
“朕、想立你为皇妃!”
晴天一个霹雳啊!
“你再说一遍?”
“云铮,做朕的皇妃吧,朕会把你宠上天的,朕会补偿你,朕会让你感受宠冠后宫的幸福!”失而复得的喜悦,是苏墨景认为此生得到老天最大的眷恋。
一次出海,让他差点失去那颗十四年来日日为她跳动的心。从前他再恐惧她会从城墙上跳下去,可也没有这种心如刀割来得如此激烈。
尤其是看见那艘船一下子翻下去的时候,她柔柔弱弱的身影消失在大海中,那时他才是真的害怕,撕心裂肺的嘶吼,化为是海上永无回音的沉默。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这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朕不想再等了,云铮,做朕的皇妃吧。”
苏墨景一连三次催促她回答,饶是慕云铮脸上那派淡然让他忍不住抓狂。
可他哪知道此刻慕云铮心里打了个死结,慌乱得如同马蜂窝。
皇妃啊……好诱人的称呼!
她曾经对此是多么不屑,她还记得自己讲过这样的狠话,“让我嫁给你?我还不如去死!”
可现在听起来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兴奋!莫不是与人争斗得太久了,导致她现在有些爱慕虚荣了?
尽管她再怎么想坐上这个位置,她也不能!因为苏墨炎回来了,她的太子殿下回来复仇了!
这是多么尴尬又恐怖的事实啊!
两个同样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最后谁赢了,她都注定是痛苦的。
“云铮,你这样的表情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苏墨景急得额头冒汗。
“不开心!”慕云铮面无表情望着他。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皇妃,我要当皇后!”一句话,不留半分情面,毫不犹豫地砸向苏墨景。
这是唯一一个能截住苏墨景再次冲动的办法。
苏墨景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看着她决断转身离去,他的心抽疼抽疼的,“皇后……”
慕云铮霎那间停住脚步,她多么害怕他会说,那就废吧!
那么她真的要当他的皇后么?
这要置苏墨炎的颜面于何地?
“废不得……”他无奈一声长叹,隐隐带着许多痛心。
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踏出决裂的步伐走进娇鸾殿。
脚下的步伐沉重尤甚,一步步的,装载着不明的心痛。她努力抹了把脸,却发现,两行清泪被抹得一塌糊涂。
她明明如此决断地拒绝当他的皇妃,她明明是如此反感苏墨景,可这一刻,为什么会感觉莫名的心疼?
慕云铮啊慕云铮,你可真是爱慕虚荣啊!
背后一阵狂风袭来,慕云铮身子一倾,飘飘乎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墨景从后面飞快奔跑过来,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竟然欺身压上来。
“你干什么?你走开!”慕云铮一怒,哽咽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苏墨景凝重的眸子一凛,心里狠狠一揪疼,柔声道:“你明明已经哭了,还在装什么?”
“我哭又怎么了?难道闷的发慌哭一下都不行吗?”慕云铮大吼,拳头使劲拍打在他的胸膛之上,发出嘭嘭嘭的重响,手脚乱蹬,重重蹭在他曾经受伤的手臂上,血从伤口处溢出来,竟然湿透他紫黑色的缕衣。苏墨景吃痛,却仅仅是倒吸一口气,默默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对他总是那么粗暴,喊打喊杀,可他却总是对她那么温柔,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发什么神经,我打你,你为什么不制止我?我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我一屁股债啊,这辈子来还的吧?”慕云铮怒瞪他,看着他禁闭的双眸心里一酸。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她骂他,苏墨景却是幸福一笑,睁开满是痛苦的双眸,“能做你的第一次也是一种荣幸啊!”
“别想用花言巧语蒙骗单纯的我。”慕云铮别过头去,她气愤的是,这个蠢蛋居然不会制止,任由她打。
“倘若刚刚的话不是对你说,那肯定是花言巧语。可若对你说,你就当是朕的肺腑之言藏进心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