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云铮去看望静宣皇后。
静宣皇后今日举止有些反常,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看见她发了疯似的疯言疯语。
“报应啊!哈哈……报应啊!这全部都是报应……”
慕云铮正要上前,被挽清拉住。
静宣皇后今日很不正常。
“她不会伤害我的!”慕云铮对挽清道。
挽清这才敢扶着她上前。
“全都是报应啊,慕蓬,你的报应来了,我的报应也来了。哈哈……”
慕云铮心底一阵低抽,挽清亦是震撼不已。
从前慕蓬作为静宣皇后的靠山,太子苏墨炎的后盾,大家都知道,但疯癫的她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慕蓬的名字,可见两人交情非同一般。
慕云铮蹲在她身前,问:“皇后娘娘,我是云铮,你可还记得我?”
“云铮?哦,就是你,抛弃了太子,现在要嫁给他是不是?”静宣皇后面目狰狞,作势要掐死她,“你个贱人,竟然敢抛弃太子?你该死……”
慕云铮来不及逃跑已被她紧紧掐住喉咙,难以呼吸。
挽清吓得大惊,冲上去抓住静宣皇后的手制止,见静宣皇后力气大得惊人,她伸出家狠狠一踹。
静宣皇后吃痛,摔倒在地,松了手。
“郡主,你没事吧!郡主……”
逃离魔掌的慕云铮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脸色惨白的厉害,不知是窒息导致,还是心中恐惧。
“慕云铮,你竟然敢嫁给他,你不能嫁给他!”
慕云铮眼睁睁地看着静宣皇后胡乱大叫,只当她疯言疯语,但是下一句话马上吓得她惨白的脸变铁青。
“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不会有孩子的,你们生的孩子会死的,会死的!你不能嫁给他。”
他们生的孩子会死的!
为什么?
慕云铮浑身颤抖得厉害,脑中一片空白,胎死腹中四个字蓦然出现在眼前。她忽然紧紧抓住她破烂的衣裳撕心裂肺大吼,“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死?为什么我不能嫁给他?”
挽清紧紧抱住她,“郡主,郡主……你冷静点,她在说疯话!”
静宣皇后不眠不休大吼,“这都是报应,苏墨景,这是你我的报应!”
“你快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我的报应,我该去死,去死!”
静宣皇后发了疯,挣脱慕云铮的手,浑身上下一股强大的冲劲忽然间挣脱铁锁,她冲出小木屋,一头扎进湖中。
慕云铮跟着冲出去,脚步才踏出门口,尚未来得及阻挠,已听闻湖中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阴森的小树林林,四方一阵死寂,静宣皇后的声音淹没在湖中。
湖里,静宣皇后在死命扑腾,水从她的耳目口中灌入,渐渐淹没她的脑袋。
“挽清,快,救她,救她!”
心里一片慌乱,惨绝人寰的心跳逼得慕云铮浑身颤栗。
挽清吓得脸色一变,心慌意乱,匆忙回去搬救兵。
可是一切都迟了!
慕云铮眼睁睁地看着静宣皇后被淹死在湖中,无能为力。
静宣皇后被捞上来时,已全身僵硬,身体被泡得水肿不堪,惊人恐怖!
她忽然想起某个夜里,青柠也是这样绝望而畏惧,一头扎进河中,那样惊心动魄的情形,再一次残忍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听到消息的苏墨景同样是脸色巨变,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静宣皇后死了,那个秘密随着她一同死去,淹死在湖中!
他是谁?他家住哪儿?他还有哪些亲人?
再也无人知晓了!
然而人生往往就是如此儿戏,秘密的沉落与出现总能让人措手不及。
自从静宣皇后死去后,慕云铮大病一场,心里苦不堪言,她常常梦见自己孤身一人来到死亡的边沿,徘徊着,来回踌躇着。
倘若当日她有足够的勇气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是不是……就不会见到后来惨烈的一幕幕!
那么她的心也就不会再痛了!
大病初愈,她时常凝望着御花园的湖心亭出神,任由挽清怎么唤她都不应。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这些日子大夏边境忽然凭空涌起一批叛军,打着叛变的旗号,边境严峻,形同水火,战事一触即发,凶险万分。
苏墨景每日陷在朝堂中,来看望她也不过只是寒暄两句便匆匆离去。
尽管事态严重,但册封贵妃的事并未被耽搁,父亲阻挠封妃也从未停歇。
“挽清,父亲还跪在青鸾殿吗?”
挽清恭恭敬敬地扶起她,“今日早上听说还在跪着,现在就不清楚了。”
“皇上在哪儿?”
“这会儿可能在御书房与林将军商讨国事。”
“那扶我去御书房吧!”
***
“徐公公……求您帮帮老臣吧!”
昨夜下霜,满身都是疲惫的慕蓬身上的水珠尚未褪去,眼角的遗露挂着沧桑的悲恸,他依旧跪在青鸾殿门前苦苦哀求。
“慕相,不是奴才不帮你,皇上现在不愿意见你,奴才也不能忤逆圣意啊!”
“徐公公,老臣自问对你不薄,这回就当帮一下我吧!”
“你还是快回去吧,你这样跪在若是让郡主看见了,准又得伤心几个月!回去吧……”
慕蓬苍老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徐公公,不若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皇上,皇上看了后若是再不见我,我就回去断了这念想。”
徐安这几日也被慕相烦的抓狂,听他这么一说,略作思索,“好吧!这信我就想办法给皇上,皇上看不看奴才就管不着了。”
“好好好!谢公公!”
御书房内——
苏墨景挑开信封,修长的手指掏出信纸,徐徐展开,以一目十行的速度读完信,眉头轻轻皱起。
紧接着捏紧信封,沉重的眸子微暗,重新再读了一遍,这次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琢磨着,纠结着,没一会儿便大惊失色,如墨的眼珠惊恐万状,吓得脸色惨白。
徐安心怀不安,正揣摩着这封信的内柔究竟说了些什么,便闻见阴晴不定的帝王大喝一声。
“慕相在哪儿?”
“还在青鸾殿外跪着!”
“快带他过来!”
徐安领命匆匆退去,领着慕蓬前来。
慕云铮赶到的时候恰好瞧见父亲前脚踏出御书房,不禁疑惑半响。
随即,便从里面传出急促的脚步声,里面的侍从纷纷被遣出来,偏离御书房隔开几丈之外,御书房内外一片凝重。
徐安的脸色沉重,来回徘徊在御书房几丈之外,气氛压抑得吓人。
“徐公公!”
徐安一见慕云铮,马上上前行礼。
“为何你们跑出这里守着?”
徐公公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四周环顾一下,谨慎小心地说:“郡主,皇上有重要事与慕相商量,不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
苏墨景一直不想再见父亲,为何今日偏偏就见了。
慕云铮面露疑惑。
徐公公凑到她耳根小心翼翼地说,“不瞒郡主,今日慕相让奴才给皇上送了一封信,皇上看了后脸色突变,忽然间就肯见了。”
“你可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奴才不敢擅自拆看!皇上也把信烧了,奴才不知!”
一片压抑的沉重在御书房四周散发出来,便能听闻苏墨景一声破口大骂,“你凭什么会觉得朕信你?你以为你是谁?”
慕云铮暗道事情不妙,苏墨景这样发脾气,说不准下一刻便会随时杀人!
她丢下挽清,一溜烟独自跑开。
御书房还有一条秘密通道,是苏墨景告诉她的。
“皇上……”
御书房一片死寂,一位老人颤颤跪在红砖上,脸上暗淡无光,唯独那岁月蹉跎过的斑斑痕迹。
“老臣所说句句属实!”
“朕不信!”苏墨景暴怒,咬牙切齿地说。
慕蓬掏出一封残旧的信封,眉眼出一颗遗珠泪淌出无尽悔意,“这是当年静宣皇后给老臣的信,她让老臣待万贵妃生产之时,把婴儿送进宫!”
苏墨景仓惶,忽而跃下台阶,一把夺过慕蓬手中的信,鲜红的凤印印玺正盖在墨黑的字体上。
他从未见过静宣皇后的字,但是这凤印,他不会认错!
苏墨景步步后退,慌乱不已,“不……不,宫中守卫森严,任何人不得出入,你如何能进宫?朕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皇上,老臣当年还是御林军统帅,进出后宫无人能挡,不过送一个婴儿进宫,简直是信手拈来。”慕蓬跪着爬向苏墨景,哭得悔恨不已:“皇上,这一切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对不起你,对不起云儿。”
苏墨景嫌恶地一脚踢开他,仍然难以置信大吼:“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没有,没有!”
苏墨景蹲在他身前,揪起慕蓬胸前的衣襟压低声音怒吼:“两个婴儿同时出生,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进宫,难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慕蓬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哭诉道:“世间上当然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是老臣吩咐了府里的谋士,让他在万贵妃生产前一天给我夫人用了催生剂,待你从夫人的肚子里呱呱落地,马上就放进篮子里,随时准备着第二天送进宫,与真正的三皇子做交换。”
苏墨景冷冷瞪着他,嗜血的眼眸逼出血丝来,气得浑身发抖。
“万贵妃用催生剂的阴谋被静宣皇后所拆穿,只能任由静宣皇后摆布,就连万贵妃生产的时间都是她拿捏好的。”
“你胡说!”
“皇上,老臣吩咐了当年府上的谋士,也就是现在的林海林将军,是他亲自把你送进宫里来的。倘若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他!”
沉重的声音下,慕蓬声声喘息,悔恨不已。
他依稀想起当年慕夫人生产之后,医女把孩子抱到他跟前,他狠下心连看都不看一眼,无力挥挥手让林海把他抱走。
“静宣皇后答应老臣,事成之后,他会助臣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成为太子的心腹,可是后来,静宣皇后发了疯。随着你日渐长大,你的聪颖在众位皇子中显得出类拔萃,太子不宠爱云儿,老臣只能全心全意把心思投在你的身上。”
难怪,当年他登基,慕蓬竟然比他还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