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可能掩埋允修祁的地方仍然是乱石嶙峋,似乎并没有因为阙筱曦的劳作,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座石山就像是不会穷尽一般,沉沉地堆在阙筱曦的心头,任由她怎么努力,她怎么拼搏,那些石块都有增无减。
她的手因为天冷被冻得没有知觉,她都没有停止搬石头。
似乎只要她够努力,她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成果。
但实际上,根本达不到。
阙筱曦搬了一会,腰部就传来了些微的痛意,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正欲俯下身再去搬石头,一粒雪花却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冰凉,带着痛意。
雪,纷纷而下,往日里阙筱曦比较喜欢的场景,今天都成了最大的阻碍。
她的前途还未清开,就被雪花堵住。
哪怕她不服输,一次又一次地去搬弄那些石块,仍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弱小的她之于那巍峨的高山来说,就是蝼蚁之于大象,哪怕她拼尽全力,都到不了她想要的地步。
她不甘心,她非常不甘心……
泪水,从她眼眶滑落,被她擦干,然后又投入到了那明明没有结果的劳作中。
手,因为雪花的飘落,被冻红了,冻肿了,没有什么知觉,她仍然机械地去搬石头。
脚下踩着的雪地靴因为沾了雪、沾了泥,变得难走,仍然无法阻挡她搬石头的动作。
一步,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可她却走得那么坚定……
钟毓跟着阿狼的车子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搬着石块蹒跚走着的阙筱曦。
此刻的她笨拙呆滞,没有以往的灵气,但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心动,都让他心疼。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企鹅肉和爱情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主舍身割肉,帮男朋友活了过来,那谎称的企鹅肉也成了爱情的象征。
而他的阙筱曦,明知道这里可能发生二次塌方仍然固执地搬弄石头,她对允修祁的爱又该有多深?
看到小女人鲜血淋漓的双手时,钟毓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超越允修祁了,他甚至不能在他死后和小女人结为夫妻。他只能,静静地守护着她,维持着朋友之间的关系。他可以静静地看她成长,默默地帮助她,却不能再向她坦白心迹。
因为,那种爱情,对她来说都是负累。
她依然困在了一个叫允修祁的城堡中,出不来了。
快步走到阙筱曦面前时,钟毓没有说任何感动人心的话,只是弯下腰,帮她一块一块地搬着石头。
明知道,他这种行为有点像是疯子,他仍然放任自己的心去做了。
阙筱曦正欲弯腰搬起一块石头,就被人抓住了手,她皱眉看向旁边,希冀那人是允修祁,不想却看到了阿狼那张阴沉没有任何喜色的脸庞。
“夫人,没用了。做这一切,都没用了。”阿狼声音微颤,似是在向阙筱曦传达允修祁已经彻底消失的消息。
“不,有用的。他说过,只要我努力,他就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阙筱曦瞪大了眼睛,明明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像是兔子一般,阿狼却觉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最美丽的眼睛了。
“夫人,下雪了。我叫人来搬。你跟钟少爷先回去。”阿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愿意让那样的眼睛被阴霾遮掩。
“不,我要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家。”阙筱曦固执地看着阿狼。
“好吧。那你到旁边的车里休息。我让人来做这件事。人多力量大,夫人想要的结果,我们很快就会给你的。”阿狼坚持要阙筱曦进车里面休息一下,阙筱曦却摇了摇头。
“他在哪儿,我在哪里。阿狼,这次我要永远跟他在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绝不独活。”女孩清亮的眼睛里都是情意。
阿狼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阙筱曦,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钟毓。
他期待钟毓帮帮他的忙,却不知道钟毓的话,阙筱曦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阿狼,你打电话叫人吧。这里,我会慢慢收拾出来的。当然,我不会再让她做不该做的事情。”钟毓自己知道这一点,所以朝阿狼微微一笑,他就继续俯身干活了。
阙筱曦上前,想要继续扳动石块,却被钟毓拉住了手。
“你想让允修祁看到你为他受伤而自责的话,你可以继续做!没有了一切,身体残疾,你认为这样的你会是允修祁喜欢的吗?”钟毓的声音拔高,略带几分恼怒,“阙筱曦,我知道你很爱允修祁。但是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他如果真被埋在这里,现在已经没有半分活头了好吗?任由你把自己累瘫在这里,他都不会出来的!”
“不,他会出来的!”阙筱曦甩开钟毓的手,“钟毓,你不是他,你不能理会他对我的深情。他说过要陪在我身边,就一定会陪在我身边!”
“你……随你去吧。我先干活了。”钟毓彻底被打败,不再尝试和阙筱曦辩论,他开始以近乎变态的速度工作了。
石头,因为钟毓的快速劳作,渐渐变少。
阙筱曦钟毓看到了一脚灰色的裤脚。
那衣服的质地和允修祁今天的着装是如此相似,以至于阙筱曦一把推开了钟毓,抓住了那衣角。
“不,不是他,不会是他的。”女孩摆着头,难以置信的神情,让钟毓有几分怔愣。
无言地走到她身边,他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把石头抱了起来。
这一次的石块有些沉,再加上浸了雪,并不好抱。
刚抱起来,钟毓就感觉自己的力气用尽了,他很想把石块就此放下,但看到石块下方那血肉模糊的脸时,他却是心下一颤,强撑着把石块搬到了一旁,随手滚在了地上。
然后又回到石堆,继续搬开尸体旁边的石头。
一块,两块,三块……
尸体被八块石头压着,严重地变了形。
钟毓搬开所有石块后,就被里面的景象吓得瞪圆了眼睛。
快步上前,他想把阙筱曦拉开,避免她被惊到,但阙筱曦却像是疯了一般,直接扑到了那尸体身上,凄声喊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