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撑了的落羽,既睡不着离睡觉的点也还很早,思来想去,便决定就着夜色去看一看那花林,散散步、消消食。
出了远门,落羽随手拉了个掌灯的小沙弥询问去花林的路怎么走。小沙弥见她这个点要去花林有些诧异,但还是给她指了路,还特别好心地叮嘱她注意安全并给了她一盏灯笼照明。
落羽道了谢后循着小沙弥指点的方向往‘花林走去。看到梅花林的道路两旁隔一段就放着一盏立式的灯笼,竟还挺明朗的。落羽摸了摸鼻尖儿“原以为入了夜,花林附近应该是漆黑一片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啊!”
落羽沿着道路往花林的深处走去,雾气越来越重,几乎遮蔽掉了头顶的夜空,但鼻尖却慢慢能闻到一阵阵的梅花暗香了。她凑近了一棵梅树看了看,梅花还有尚未开放,还是花骨朵的状态,但确实已经是芳香扑鼻了。
“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有一天也会这般有兴致的像文人雅士一般,挑灯夜寻梅。不过……”落羽又四周看了看,摸了摸鼻尖儿,“这么重的雾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她再走出几步,听到了一种“嗒嗒”的清脆声。落羽心里一惊,这里居然还有人?自己现在有伤在身,若是叫交起手来,会讨不了好处,还不如少一事的好!
刚转身踏了一步,落羽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凉亭,里面还坐着两个人,周身氤氲着雾气,合着凉亭四角悬着的灯笼散发出来的昏黄暖光,简直就像是藏匿于花林深处的仙人。
有人?亭中的一个男子眉心一蹙,手指尖的白棋直接飞了出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伤还没好的落羽一个侧身翻躲过了棋子,只是慢了一点,棋子直接隔断了她的一缕长发。
待落羽站稳了身子,才终于看到了亭子里两位“仙人”的庐山真面,但同时,她也惊愕地一下僵在了原地,美男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银色狐裘的里面是一袭飘逸若仙的白衣,白衣的上面是精致绝伦的面容和始终清浅疏离的笑意,原本就有的仙气被周围的迷雾渲染多了几分。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里既是疑惑又好像带着几分……惊喜?
“我是不是和这普天寺有仇啊!一天居然受了两次伤。”落羽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施主请留步。老衲还在想是哪位有缘人竟能破了老衲的阵法走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是与似之相识之人。”另一个声音响起,落羽才转头看了眼另一个人。只见是一名穿了袈裟的老僧,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檀香佛珠,脸上已都是风霜的痕迹,但眉眼间是带着笑意的,特别的是他的眉毛和胡子不仅一样长长地垂在胸前,而且都是雪白的,没有一线黑色掺杂其中,看上去道骨仙风。
“似之相识之人?还是算了吧,刚刚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的话,只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了吧!所以这似之相识之人,我可担待不起。”落羽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没出发作呢。
“果真如青莲所说,小施主性情中人。不知小施主能否帮老衲一个忙呢?”
木莲大师突然话锋一转,指了指放在石桌的一副通体玲珑剔透的棋盘,棋盘上是黑白棋子构成了针锋相对的局面。
落羽瞬间领悟过来,原来她之前听到的那些清脆的“嗒嗒”声是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这……怎么像是一副残局呢?”
“没错,这是一副珍珑棋局,百年前有人立下此局,称执白者只需一子就可反败为胜,但百年来无人能破。我与木莲大师也已研究过多次,始终无法得出解法。阵有缘,或许对这珍珑棋局也有缘。”
“试试吧。”那个被称为似之的人带着温和的笑,拿起一颗白子递到落羽面前。
“子随心动,棋路才会千变化万,精妙无常。小施主不必顾虑太多,放手一试,即便是解不出也只是解不出罢了。”木莲大师坚持要让落羽试试。
落羽手里捻着棋子,细察看棋局的形势。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玲珑棋局啊,棋盘上黑白双方交战激烈,且白子败势基本已定,只用一子翻身基本是不可能的。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她勾起一抹笑,将手伸向了棋盘。
一子落定,木莲大师一看落子的位置,眼神微微眯起,而傅修宇看过去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但是,须臾之后,两人一同露出了了然赞赏的笑容。
“小施主果然是有缘之人。这一子落在这个位置,初看以为是白子自寻死路,自毁江山,但且再看下去却又将剩下的所有死棋调动了起来,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妙,实在是妙!”木莲大师欣喜万分,频频夸赞落羽。
“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落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施主过谦了。若非你心胸豁达,眼界开阔,又怎能发现这一隐匿于死局的生路呢?”木莲大师说完,站起身来,“天色已晚,夜深露重,老衲还要回房抄录经卷,两位施主也早些回房休息吧。”木莲大师笑盈盈地走出了凉亭,沿着道路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
“走吧,我送你回去。”傅修宇也站起身来,笑看着落羽。
“不劳您大驾,我自己回去就行。”落羽说完就往外走。
“这里布了阵法,没有我为你引路,你能出去吗?”傅修宇急忙站起身来。
落羽脚步一顿,想起自己是误入此地,若没有人指点的话,估计一时半刻也别想离开这里了。
于是,两人一道离开了凉亭,顺着道路也沉入迷雾之中。路上,落羽只是安安静静的跟着傅修宇,并没有言语,谁知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唔~”落羽直接傻傻的撞了上去,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接着她就被感觉一道冰冰凉凉的力道牢牢地锁住了手腕,这力道将她往回带,成功止住了她往后扑去的趋势,但脚下依旧不稳,脚步踉跄地被带得往旁边动了几步,落入了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
落羽一抬头就看到了傅修宇温和的眉眼,她急忙从他怀里挣扎着,“放手!”
“没事就好。”简单四个字,傅修宇回答地很自然。
“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亲近。”说完落羽直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明月渐渐西沉,他身影孤立,一缕一缕皎洁的月华,盈盈如纱的落在他的身上,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风吹过,呢喃消散,衣袂缓缓拂动。
半夜正在和周公下棋的落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谁啊,不知道扰人清梦很不道德吗?”
落羽半醒未醒的打开门,直接就被明净给扯着走了。
“喂,小和尚你干什么?”没有睡醒的落羽隐隐有些起床气。
“有急事,小施主多多担待!”明净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步伐却丝毫都没有慢下一步。
刚到进南院的门槛,落羽就听到像是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嘈杂声。落羽清醒了许多,抬头一看空旷幽暗的院子里只有一点亮光,但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憧憧,来来去去,隐约还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小施主进去吧!”明净给她打开了门,落羽
进去一看,她就愣住了,场面这么混乱不堪。
地上掉了一地的东西,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绢帕、木盆,还有一大滩水渍。
另一名陌生僧人和一个护卫正在收拾,见到落羽闯进来愣住了。
“你是谁?”夏霖拿着几个小瓷瓶站起身来问。
落羽理会他,视线已经飘向了稍远处的床榻。傅修宇平躺在床榻上,木青莲大师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给他把脉。
落羽秀眉一蹙,避开了一地杂乱,走到床榻边。待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闭着眼像是睡着,却又偏偏额头冒汗,身上盖着厚厚的两床锦被,却还在瑟瑟发抖,一张原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此刻已经血色全无,嘴唇还泛着淡淡的紫色,像是被冻坏了。
落羽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但也没多问什么,只等青莲大师把脉诊完了才开口相询,“和尚,你大半夜扰人清梦,叫我来就是为了他?”
“小施主”青莲大师看到落羽这一副与我何干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似之的寒疾是从小带着的毛病,每每病发就会整个人如坠冰窖,冰寒彻骨,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性命堪忧啊。”
“寒疾?那就找大夫治病啊,找我来又何用?”落羽眉头紧蹙。
木青莲大师摇了摇头,“已经给他喂下了清露丸,但也只能缓解他的痛苦。剩下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他自己熬过去。至于找小施主来,不过是那日我观天象,以为你会是他的贵人,能助他度过此劫的。如今看来……”
青莲大师说完,招呼了明净过来,嘱咐他:“你去把这屋子里的地龙再烧热一点。”
落羽这才察觉到这间屋子和别的厢房不一样,是有地龙的。但即便有地龙,床上躺着的人却依旧冻得嘴唇发紫,可想而知,他现在感受到的刺骨寒冷是无法抵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