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杰想过无数种情况，就比如边小之会因为自己把两个人的事情告诉马瑶瑶而不高兴，然后又是一场持久战。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边小之的表情竟然这么开心。
她的眼中是浓浓的笑意，那种笑意也感染了他，让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为边小之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那些他自以为的好，对于边小之来说可能就是一种负担。而他所谓的爱，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吃醋。
“进去吧，你还想在外面待多久？”
边小之打断万圣杰的感怀。
万圣杰像是大梦初醒，深吸了口气，跟着边小之走了进去。
“张女士和马瑶瑶睡着了吗？”
边小之经过张翠华房间的时候停了一下，刚问出来，就看见门底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两人对视一眼，边小之一脚踹到了门上。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大门应声而开。
张翠华躺在床上，手泡在热水里。
她穿了一套黑色的裙子，脸上还化了精致的妆容，可见是想体面地去世。
边小之冲了上去，一摸到张翠华的手就知道不对了。她的手已经完全冰冷，死去多时了。
之前和张翠华的对话就像是重播一样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张翠华早就跟她把所有的后事安排好了，褚宇楠的骨灰，那张地图。
怪不得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不想活了。
“张阿姨！”
马瑶瑶跑了进来，扑在张翠华的床上大哭起来。
“你知道她想自杀。”
边小之站在马瑶瑶的身后，她是悲痛，却没有惊讶。
马瑶瑶点头：“是，我知道张阿姨有点厌世，有自杀的倾向。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那么快。”
她摸着张翠华的手：“张阿姨对我很好，如果我知道她真的要自杀，我肯定会拦着她的。”
“就一天的时间，你们就很好了？”
边小之冷笑了一声。
“张阿姨把她的钱都给我了。她说，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她不愿意再找褚启明报仇了，她说报仇太累了。”
报仇太累了。
边小之觉得自己心口一痛，她知道，这是因为马瑶瑶在心痛。
张翠华的死，动摇了她一直以来报仇的信念。但是因为对于马欣欣死亡的不甘，却让她怎么都放不仇恨。
边小之也是，她一直信奉的就是有仇报仇，却从来没想过，放下仇恨是什么样子。不过看着张翠华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仇恨也是好事。
仇恨能支撑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活下去。就比如张翠华，要是她没有放下仇恨，也不会自杀。
“那你呢？”
她还是问了出来。
尽管付晓死了，但是经远航还没有死，有经揽天那么一个爹，经远航能活得比他正常的时候更好。
马瑶瑶一直想的就是让经远航付出代价。
她想起之前那次任务对象放弃任务的情况，要是这个对象再放弃了复仇，那么多时间边小之是真的白忙活了。
“我不知道。”
马瑶瑶看着边小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
“这是张阿姨给我的，三百万。还有就是几张房产证，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了。”马瑶瑶苦笑了一声，“她让我放弃仇恨。边小姐，我长那么大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这就是社会的不公平，有的人能把那么多东西随随便便就送给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有的人就算是奋斗一辈子都不见得有那么多的东西。而我姐姐也是。”
她顿了一下，看着边小之：“说句让您不高兴的话。如果这次死的人是你，不管是经远航还是付晓，都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因为我姐姐是个无权无势，甚至连父母都没有，所以他们就能那么有恃无恐？”
万圣杰冷眼看着她。
从马瑶瑶说“如果这次死的人是你”开始，他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就连人家骂一下边小之他都要暴怒，更不要说这种话。
边小之瞪了他一眼：“她不都说了，举个例子。”
万圣杰别过脸，心里默默给马瑶瑶记了一笔。
马瑶瑶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了，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少。
“马瑶瑶，你说得对。”
边小之的话让马瑶瑶一愣，她本来还以为边小之会说她几句，却没想到边小之竟然夸她。
这下她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所以，你就拼命往上爬，对不对？目的就是为了摆脱你现在的阶层。你想成为邵安暄，想成为褚启明。但是马瑶瑶，你问问自己，你这样快乐吗？”
“快乐？快乐有什么用？”
马瑶瑶就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边小姐，钱能让人快乐，权力能让人快乐。除了这两个之外的快乐，都是愚蠢而麻木的快乐。”
边小之有点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她把人生看得太透彻，她现在得到了钱，以后她还可能得到权力，但是她永远也得不到快乐。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把人生过得清清楚楚，大多数人也都是黄粱一梦，出生到死去，也不过是大梦一场。
这样糊糊涂涂过一辈子，也是好事。
“马瑶瑶，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
救护车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边小之看着张翠华被盖上白色的单子，然后放在车上推了出去。这个女人最后的尊严被她自己给保全了。
她跟着人群出去，外面停着一辆加长的林肯。等到救护车离去，边小之冷笑了一声，上去敲了敲林肯的窗户。
车窗摇下，里面果然是边小之想到的那个人。
“褚先生来的很及时啊。”
褚启明的脸色有点发青，眼眶更是通红。
褚宇楠死的时候他没哭，却没想到在得知张翠华自杀之后却哭了。两人夫妻一场，几十年扶持过来。
他记得张翠华在最困难的时候省下的一个红薯，记得他生病的时候张翠华背着他走了五里路去看病……
那些记忆，就跟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心里一阵阵抽痛。
“她走的时候安详吗？”
褚启明闭着眼睛，眼角是未干的泪渍。这难得一见的人性倒是让边小之有些叹为观止。
“很体面。”
褚启明看了边小之一眼，忽的笑了。
“边小姐，你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
张翠华死得很安详，这是她想要的死法。而且现在，他褚启明还在，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让她体面地去世。这是对褚启明的信任，却也是对他的诅咒。
“褚先生，往事，不堪回首。”
边小之看着他把窗户慢慢摇了上去，那一句话就飘在了空气中。
往事并没有不堪，只是他现在的不堪，让他再没有资格去回想往事。
“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更深露重，万圣杰给边小之披上外套，语气虽是埋怨，眼中却尽是宠溺。
“不多说一点，怎么让他心痛？”边小之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刚才褚启明悲痛的目光似乎还在她的脑海中。
她看着万圣杰，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一般的怜悯的目光。
嘴巴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万圣杰看着她的神情有点不对劲，问了一句。边小之摇了摇头，揉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冷了。”
进了屋子。
那一阵血腥味还是蔓延在空气中，荣北走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怎么了，刚刚怎么看见一辆救护车出去了？”
说着，抽了抽鼻子：“怎么那么大的血腥味？”
“张翠华死了。割腕自杀。”边小之感慨于他的后知后觉。荣北“啊”了一声，表情瞬间变得纠结：“我这房子又要贬值了。凶宅啊，到时候得找个法师来驱驱邪。”
边小之翻白眼看了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一眼。
“邵安暄呢？”
荣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一脸的羞涩，看人的时候那眼神都不是正的。
“送回去了。”
“扫了个墓，你这脸怎么红成这样？”边小之大为惊奇。在她看来，荣北这个人的脸皮那可是钢筋水泥铸成的。红成这样，估计是被三味真火烤的。
荣北的声音更是“娇羞”：“见家长了嘛。”
边小之：“……”这人估计是个傻子。
第二天一早，褚启明就上门了。
边小之下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褚启明，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褚先生早，吃过早饭了吗？”
褚启明也对着她点头微笑：“吃过了，还给你们带了一点，看看喜不喜欢。”
他这样子真不像是昨天才死了老婆，让边小之开始怀疑昨晚上那个神情悲怆的人是不是他。
边小之往餐厅看了一眼，桌子上是称得上丰盛的早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不要说眼前的人是褚启明。
这顿饭，边小之觉得自己就算是饿死了，也是吃不下去的。
“怎么，不喜欢？”褚启明没等边小之回答，转头就去训斥身后站着的手下：“跟你说了多少遍，买些小姑娘喜欢吃的，你怎么听不进去？”
那人一脸委屈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水晶虾饺，流沙包，不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