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江叔抖着声音叫了出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眉目艳丽的女人出现在小屋门口。
就是这一眼，边小之就能确定，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眉眼和五官，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个女人目光扫过江叔，愣了一下，再看向边小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你是之之？”
边小之压下心里的震惊，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我是。”
阿沁回头冲着屋里喊：“老边，女儿来了，快出来啊。”
又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鸡窝头的男人也跑了出来。不得不说，只有俊男美女才能生出边小之这样的美人。尽管衣着邋遢，那个男人也是风姿卓然。
“之之。”男人抹了一把眼泪，“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边小之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感受了。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这两个中年人陌生又熟悉，直到阿沁握住她的手，边小之才像触电一样，猛地挣开了手。
“我们进去说。”万圣杰抱住边小之，手安抚地在她的后背拍了拍。边小之再怎么强悍，也有柔软的时候。
而父母就是她的软肋。
小屋里面整洁干净，江叔从进去就垂着头，没有看任何人。褚启明一坐下，目光就带了浓浓的审视意味。
这两人在这里一住就是那么多年，肯定知道什么秘密。
阿沁握着边小之的手就没放开过，她揉了把眼睛：“我怎么都没想到还能见到之之。”
“你们两为什么在这里那么长时间？”
褚启明问出了自己压抑许久的问题。
“我们……”阿沁看了一眼边小之，刚想说话，却被边疆碰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没说话了。
“我们一家人刚见面，你能不能让我们聊一些体己话？”
褚启明想拒绝，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们的人伦之乐，只能悻悻出走。
人刚走完，阿沁就上下打量着边小之。
“之之，你还好吗？”
阿沁小心翼翼地说。
看边小之没反应，她马上又开口了，“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小的时候死掉了，那个人说你这辈子多灾多难，要是想让你活下来，我和你爸爸就要到这个地方守着。”
“死掉了？”
边小之敏锐地抓住了阿沁的话。她说的不是“差点死了，”而是“死掉了。”可是在她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她所知道的，只有自己被割了两颗肾在浴缸中醒来，然后碰到了系统……最开始的那个梦像是一个片段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种剧烈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地嘶吼出生。
阿沁连忙抱住边小之，仓皇地对边疆说：“快点去找那个东西啊。”
边疆刚要往外跑，万圣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要逃避了，就让她想起来吧。”
说着，走到边小之的身边，从阿沁的手里把她接了过来，轻柔地说：“之之，不要抗拒，接受他。”
一句话，似乎是抚顺了所有纠结的脉络。边小之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的记忆从脑海中涌生出来。
七岁的时候，她误食了老鼠药，快要死的时候见到了一道白光，然后奇迹般活了过来。但是在那之后，父母就不见了。再接下来，她遭受了无数次的危险，每次都是以死亡终结，然后在白光中重生。
而前一次，就是被自己卧底的帮派老大推入大海。
那个冰冷的感觉还清晰可辨，她却可笑地以为那都是一个梦境。原来都是她真实经历过的。
而在那一个个跟梦境一般循环往复的过往里，一个人却是清晰可辨——万圣杰。
每一个梦里，他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然后那么清晰地存在在她的记忆中。
“阿杰。”
她猛地扯住万圣杰的衣袖。
“我在，我一直都在。”
边小之终于明白了，系统找到自己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是父母用自己的自由换来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重生。而万圣杰，他一直在自己的生命中，只要活着，他就能出现。
万圣杰看着边小之睁开眼，原本凌乱的眼神慢慢清明。
她看着万圣杰的眼睛，声音有点沙哑：“你到底是谁？”
“你们都跟我来吧。”万圣杰扶着边小之站起来，朗声对外面的人说，“你们不就是想知道石壁后面的秘密，我来告诉你们。”
“我就不去了。”江叔深深看了一眼阿沁，“我不过是想看看故人，现在人也看见了，余生足矣。陈，我知道你想治好伤，跟他们去吧。”
边小之没想到江叔所有的欲念竟然都来自于自己的母亲，她神情复杂看了一眼江叔，转而说道：“我们走吧。”
跟着万圣杰往里走，石壁上慢慢出现一些诡异的画。走到最里面，厚重的藤蔓挡住了前面的路。
“这就是入口。”
说话间，万圣杰已经砍断了藤蔓，是一个山洞。
“进来吧。”万圣杰首当其冲走了进去，当最后一个恒洋踏入洞穴的时候，一个和煦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欢迎来到世外桃源。”
这名字真是和系统的名字一样恶俗。
边小之撇了撇嘴，却想到这声音和系统的声音似乎是一个腔调。
【这是主系统。】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边小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们寻觅了很久的“宝藏”竟然就是系统。
不过这么说起来，褚家半路兴起都有原因解释了。只有系统才有这样的能力，让褚家从颓势转到一帆风顺。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想要脱离。”万圣杰突然开口。这对话简直就是无缝衔接，边小之愕然看着万圣杰，难道他一直知道系统的存在，又或者……
“我就是系统。罗密欧。”
如果有镜子，边小之绝对能看见自己掉了的下颚。系统不是虚拟的吗，为什么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那种三观被完全颠覆的感觉，让她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之之，所以你要一千积分才能知道我的身份，你碰到危险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而三天两头的失踪，就是要到这里补充能量。”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里来？不对，你说了想要脱离，脱离什么？”边小之突然觉得万圣杰这个人有点可怕。
“因为我要一个人顶替我，成为主系统的奴隶。这样我才能和你永远地在一起。”这个万圣杰陡然又变成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边小之离他远了点，黑子早注意到他们这边的矛盾，上来站在边小之的边上：“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当一个正常的人。”
“之之，他不是万圣杰。”晁厝突然走了上来，“或者说，他的身体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万圣杰，而另一个……”
“我知道。”
边小之终于明白了。那种陌生的感觉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万圣杰是两种性格，一个是那个自己深爱着的万圣杰，另一个就是自称“罗密欧”的系统。
“之之，打破这里，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是她的万圣杰，可是瞬间，那个人又变成了另一个性格，表情扭曲着：“想打破这里，做梦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褚启明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翠华，宇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恒洋看着他朝着山洞深处走去，却没有管他，只是拉着边小之父母：“我先带叔叔阿姨出去。”
然后对黑子和陈说：“在这里你们得不到什么的，你们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还不够强大。不想死的话，跟我走吧。”
看着恒洋带着山洞里的其他人出去，边小之问万圣杰：
“他是谁？”
“褚宇楠。”万圣杰脸上一直带着让人难受的笑容，“对，他没死，和你一样复活了，只是他的心里除了恨意，什么都没了。”
褚宇楠恨褚启明，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是他一直敬重的父亲害死了自己。
边小之无言以对，她想到自己那些复仇任务，系统要的是恨意，她恍然明白了。尽管和爱相对，但是恨意能让人重获生存的信心和勇气，也只有恨意，才能带来摧毁一切的力量。
“你呢，用你的恨意摧毁这里吧。”
万圣杰突然回头看着晁厝。
晁厝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我本来是想同归于尽的，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吧。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边小之看着晁厝朝着自己走过来，口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之之，褚启明是我的人，是我让他在J国重振旗鼓，那些坏事，都是我做的。”
边小之想要说话，却被晁厝给按住了嘴唇：“我觉得，与其一起死，还不如让你留着，带着对我的恨意，记我一生一世。”
她根本没反应过来，一阵爆破声从山洞深处传来。万圣杰抱起她就往外冲，可晁厝却还是站在原地，脸上释怀的笑容最终被漫天的火光吞噬。
她终于明白，晁白那个复杂的眼神，叫做诀别。
晁厝从一开始，就决定带着他所有的爱恨死在这里。
尾声：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晁厝想要自杀，是不是？”
“嗯，我哥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晁白在晁厝的墓前放下一束白雏菊，“你放心，他不是因为你。我哥的压力太大了，父母，亲人，你不过是他行进路上一点，微弱的光芒。”
边小之没说话。
她看着晁白，这个平日中见人三分笑的男人，也成长为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走了，我也要回家了。”晁白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拍了拍边小之的肩膀，“有空找我们家南风玩。”
一阵冷风吹来，边小之正怅然地看着晁白的背影，一件外套隔绝了秋意。
“回家了，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边小之没有看来人，一转身就投入了万圣杰的怀抱。他脱离了系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现在的他们，有父母，还有了一个尚未诞生的小生命，可是对晁厝的亏钱，却让她的心口缺了一个大洞，空得漏风。
她就跟晁厝说的一样，记了他一生一世，不是恨意，却是满满的亏欠。
可到底，还是如他所愿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