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享受过爹爹那顿拳脚伺候,就算他送我去见阎王爷的心急不可待,这几天也没那个力。等他生龙活虎了,我的身体肯定也能恢复好,到时候即便落单被他盯上,就凭我这身日益精进的好功夫,他也休想得逞。”
好个大言不惭!
凌铭冽被某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噎了噎,凤眸中陡然涌起的嫌弃仿佛是离弦的箭,带着可吞山河的磅礴气势,狂飚而出。
作为可怜的人形靶子,云清扬登时就被穿了心,幸好口出狂言之前已经有了注定被暴风雨洗礼摧残一番的准备,她才不至于原地阵亡、变
颜变色。
不过,承受着骇人冷眼无情绞杀,交叠在腹前的双手还是不自禁的纠缠更紧,努力迎视过去的杏眸,她只觉得随时会失控的当个没出息逃兵。
窒息的紧绷气氛夹裹中,唯一的企望就是,某人能让她立刻、马上,圆润的滚。
老天爷可算是善解她意一回,不消弹指间,书案后的人就有了她期待到望眼欲穿的动作。
修长的手指带着雷霆万钧的冷厉,霸气的直指门口方向,配上如万年冰山冻雪的眸光睥睨,好似,她滚慢了,都会被一众冰刀剐上个三千六百下。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此时此后,凌铭冽只想眼不见为净。
像个自负莽夫吧?看这厮的反应,嗯,她的表演应当是无可指摘、教科书级别的。
反正她看顾小命的本事脓包的很,想继续压榨她,那,这厮就得搭把手吧?
一手抓紧金大腿爹爹,一手争取到强大外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美滋滋啊。
目的达到,‘滚’就是如临大赦,毫不迟疑的,云清扬就将言听计从演绎了个淋漓尽致,俏脸上撑着三分委屈、七分茫然,转身,强压着通体舒畅的汹涌窃喜,直奔门去。
可是,一脚跨过门槛之际,脑细胞们忽然抛出的危机警报,却击的她登时呼吸一滞……
一息思忖,再一息酝酿出些胆子,她便当机立断的将悬在门槛外的脚缩了回来,咬牙走起回头路。
在某人嫌恶之极的视线围剿下,边走边强迫脸上的肌肉宝宝们忙碌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要笑,而且,要笑的淡然中夹杂忐忑,忐忑中掺着讨好,讨好中再兑些讪讪。
去而复返?
鹰隼似的眸扫向某人的扭曲笑颜,随着人渐近,凌铭冽周身的冷气随之散去大半。
迷途知返,看来,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
察言观色,机敏的捕捉到某人的怒火有所缓和,云清扬乱蹦的小心脏登时规矩不少。
待到挪回原来的位置,她已经心有成竹的将按需调配的复杂笑容定了型。
红唇轻起,有理有据的打起商量。
“殿下,都怪我脑子不够用,走到门口了才领悟到,您方才提点的甚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在暗我在明,的确是防不胜防。不知,能否,在爹爹没踪影的时候,譬如现在,派人看顾下我这条风雨飘摇的小命呢?我得留着命,为府里上下治病疗伤,实在不想毫无价值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明知对属下威慑力不足,那就拿出些雷霆手段,既然雷霆不起来,以防她被人暗中弄死,自动自发的给她加个保护罩,也算是正途,可,百密一疏,美男这厮万一来个脑子抽筋呢?
关乎小命,不把保护罩落实个明明白白,她惴惴的小心脏实在难安啊。
堪堪怒火平息,待到貌似恳切的请求入耳,凤眸犀利的将眼前人盯上一盯,凌铭冽心头那点死灰又腾腾腾冒出一股气势汹汹的小火苗。
原来,又是算计!
方才,可是他被死丫头牵着鼻子走……大抵,脑子不够用的是他才对!
低估对手,是最大的愚蠢,汹涌的挫败感,历时令他心堵的很。
哎呦,不妙!
这厮才真真够的上喜怒无常,可以过度都没有,随时来个熊熊燃烧。
云清扬无限笃定,某人那双洞悉一切的鹰隼凤眸,已经将她的小套路看穿了。
虽然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并不担心会被切丝切片,但是,少遭一点低气压的迫害,对她的小心脏总是好的啊。
“哎呀,我来不及了!”,顿悟的猛一拍脑门,话才出口,人已经麻利的转过身去,随着脚下生风,嘴里神神叨叨的碎碎念背道而驰狂奔而去,“钱钱啊多多啊,你们得撑住啊。天呐天呐,那两个伤重的还得去看上一眼……”
属实,凌铭冽纯粹是陷入自我懊恼中,钻入耳畔的聒噪,正好将他出走的那点情绪捞回来。
意识回笼,犀利眸光锁向远去的娇小背影……
步伐如狼追,又恰恰被裙摆绊了脚,正踉跄着向前猛栽去,下一息,堪堪伸手紧抓住门板边缘,才没至于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人未晃悠稳当,已回头投来匆匆一瞥,又似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将惊魂未定的脸扭转回去,随后,边脱离门板边冲着门口侍卫尬笑着絮叨去了。
“……咳咳,人累过头就会脚软,好险好险,走个路差点磕掉门牙。不行,我还得快点走……”
随着最后一抹草绿裙摆狼狈的消失不见,凌铭冽只觉得,心口郁结一并跟着消散开去,水滴入溪流般了无了踪迹。
自顾自摇摇头,端起茶杯啜饮时,清亮茶汤中倒映出的凤眸中已是一派释然静谧。
只需沉下脸来,就能搅得某人逃的仓皇,显然,他依旧令其忌惮非常,所谓的抖起来,装腔作势而已。
至于那几桩小算计所图谋的?若是挑明了要求,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处心积虑绕弯子?某人是笃定,在他这里,直接有如此要求就是放肆,不可能轻易得偿所愿。
蠢蠢的低估了自身价值,只会一错再错,一蠢再蠢,哪里可能跟有恃无恐搭上边?
稍事懊恼过被某人的蠢气荼毒数次,凌铭冽当即决定,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些毫无价值的算计,无视掉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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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扬自然不晓得无意间暴露的那点‘怂’,很是颠覆了她在某人心里的形象。
关照过晌午救治过的伤员们,马不停蹄,赶回柳宅后院。
不过,一脚踏进院中,入目的奇异景象,着实让她呆愣愣到生出一种强烈错觉……她,难道又穿了?!
数不清的灯笼和粗壮白蜡烛,高低错落,星河般铺陈开去,把夜色秒的毫无存在感,燃的院中恍若白昼一般。
蔓延了大半个地面,泛着绸缎光芒的湖蓝色地毯上,宽敞气派的浅紫色薄纱帐篷分外醒目。
透过随晚风浮动的灵动薄纱,绵延两仗有余的长桌上佳肴美酒赏心悦目,金灿灿亮堂堂的杯盏们,明晃晃昭示着各个身价不菲。
薄纱帐篷的角角落落还有鲜花盛开、熏香炉袅袅送香……
这豪华的仙境?
天啦撸,这就是毒舌人妖临时起意的晚宴啊!
伸手把跌掉的下巴推回去,云清扬了悟的同时,情不自禁的仇富了,如此铺张真的……
腹诽才萌芽,却,被强势闯入眼帘的一道火红身影,给恶狠狠扼杀在了摇篮里……
十三妹!
病号等着打针呢,有这家伙乱入,真真添麻烦嘛。
越是不想牵扯,越是事与愿违,眨眼间,十三妹已经脚下生风的到了她跟前。
站定了。
热络的拍拍她肩膀,努努下巴,英气的五官戏谑又爽朗,“哈哈,看傻了吧?只有我们堡主才有这样的气魄、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审美,你说,对不对啊?”
“……嗯。”,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云清扬略显夸张的点头附和,“无人能及,当真无人能及。能参加这种人间难得几回见的高雅晚宴,着实三生有幸。”
“好见识!”,十三妹满意的奉献两根大拇指,就在云清扬即将祭出第二波违心吹捧时,人已匆忙告辞,“我得帮慕林取他自己的枕头去,稍后见。”
目送着雷厉风行的背影远去,云清扬旋即意识到,这家伙已经被支走了,并且,留给她的时间很是有限。
暗叹着人妖也有靠谱的时候,她是一息不敢耽误,待到十三妹爽朗的呼喊重新在院中飘荡,已经按部就班的将一切搞定。
可是,美好的开始不见得永远平顺,接下来土豪版的烛光晚宴,让她的小心脏是一阵一阵狂跳……
有人妖这位‘男神’在,此等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十三妹不该缠着人妖去吗?餐桌这么长,为何非要粘着她坐?
为何,还主动和她大谈法场被劫?
更可怕的是,为何频频向她劝酒?!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十三妹不会怀疑已经被她识破身份,打算把她灌醉深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