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大殿的时候,都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他们相信有了佛祖的庇佑,定会心想事成。
他们来到六角寺前。
十二个身披袈裟的和尚早已站在塔前,双手合十口念经文。国师和方丈站在一边。
艾力克拉着易安公主的手走在前面,徐美娘和娄女扯着易安公主的长裙摆跟在后面。四个人绕着佛塔走了三圈,完成了走灾仪式。
新房就在东偏殿。
东西偏殿的结构一样,艾力克和公主住在东头两间,徐美娘和娄女住在西边两间,以便服侍方便。只是艾力克的书房由东偏殿搬到了西偏殿。
当夕阳把橘红色的身影掩藏到了浓浓的暮霭里,天地间顿时一片黝黑,夜幕降临了。
易安公主最惧怕的时刻到来了……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徐美娘为她卸妆。当满头秀发披散在肩头的时候,她看着铜镜泪如雨下。她知道一会等待她的是什么,心里充满恐惧和屈辱。徐美娘深知她心里的痛处,却无法劝慰。含着眼泪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易安公主就势靠在她身上无声地哭。
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易安公主抬起头,和徐美娘一道惊恐地看着门口。门开了,艾力克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进来……看见徐美娘出去后,一口吹灭了油灯,朝易安公主扑了过来……
他就像野兽见到了新鲜的猎物,贪婪冲动亢奋狂野;易安公主则像待宰割的羔羊,无奈屈辱心痛如割。世间没有什么能比主动将自己送给敌人蹂躏更痛苦的事儿。
艾力克每一次兴奋愉悦的狂叫,都像一把尖刀,在她的心上刺出一个个血窟窿。但她强迫自己把他当成吴雪,只有这样才能在他尽情享用自己身体时,忍住杀他的欲望。当艾力克心满意足筋疲力尽地呼呼大睡后,她则悄悄坐起来,拿着被艾力克撕坏的绣着白雪红梅的肚兜,心里呼唤着吴雪的名字,无声地哭着。
此时徐美娘躺在榻上也毫无睡意,望着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想起了她和任轩的新婚之夜。
每个女孩对新婚之夜都会充满期待和向往,可她的新婚之夜是在牢房里度过的。没有两情相悦的柔情似水,只有狱卒恶狠狠的训斥和辱骂,还有生不如死的酷刑。自从粘上金狼荷包这件事儿,厄运就没离开过。曾经相思多年的轩哥哥,还没让她真正做一回女人,就撒手而去……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想到,他最心爱的女子,九死一生后流落到了这么荒蛮的地方当侍女,还要隐姓埋名装聋作哑。
她潜意识里,期盼着伊哈斯和金呼来能到这里找她,带她离开。
伊哈斯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亲人,她的亲哥哥。他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温暖和帮助。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吃这么多苦。
金呼来……金呼来,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心里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想到他,她就有了异样的感觉。她虽然已为人妻,可是丈夫病入膏肓,成亲后还未享受过男欢女爱。那天他将她抱在怀里,她感觉到了他的手非常有力,怀抱很温暖,那种炽热让人无法抵御,他身上那种粗狂的男人味道令她窒息……她当时很害怕,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非常甜蜜……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但她知道,她非常想念他!
如果他们两个人要带她走,她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
可是她马上就把这些想法否定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她还活着?敦煌城西乱坟岗子上的苇子席,已经告诉所有的人,她死了!这里离敦煌路途遥远,连偶然碰到的机会都没有。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将在这块贫瘠陌生的土地上,默默地等待生命的终结……她不敢想下去,因为看不到一丝希望。
易安公主的新婚之夜,娄女也在痛苦中煎熬着。
她是国师的义女,三年前进王宫做侍女,负责伺候艾力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艾力克有了异样的感觉。每天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他,还时不时地被他打骂。可是她毫不在意,只要能看见他,受再多的苦都心甘情愿。
她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女人。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给他生儿育女,当牛做马。可是她没等到做他的女人,却等来了汉朝公主的联姻。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偷偷地哭了很久。
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公主,盼望她能死在前来联姻的路上,也盼着公主是个其丑无比的女人,让艾力克把她打入冷宫。可是事与愿违,易安公主活着到了楼兰!不但花容月貌,就连她的哑巴侍女也天仙一般。此刻,她躺在榻上想象着艾力克和公主享受鱼水之欢的场景,心快被妒忌和怨恨撕碎了。
她突然爬起来坐到灯下,边哭边用刀子刻一个小木头人。这个小木头人刻了好多天,只要心里对汉朝女子的恨意无法排遣,就会刻上几刀。此刻她将小木头人的五官,用刀子一点一点挖出来,小木头人的脸上只有几个窟窿。她将削好的小木头人扔到一边,又拿出一个小木头人,继续用刀子往下挖五官。
她小声地边哭边骂:“该死的汉族女子,你们两个我都恨!艾力克殿下是我的,可是他心被你们偷去了,对我就像对待一根木头。他不光娶了公主,对哑巴也含情脉脉。我要一个一个对付你们,把你们都弄死!我发誓!”
骂完了她还觉得不解恨,就用刀子在小木头人身上乱砍乱剁,脚下一堆木头渣滓。突然刀子砍在脚上,瞬间鲜血直流……
婚礼第二天,按照楼兰的习俗,艾力克和易安公主去给楼兰王和王后行礼敬奶茶。
小夫妻跪在他们面前,徐美娘和娄女跪在旁边。
艾力克和易安公主先是弯腰行了三个楼兰礼,又按照汉朝习俗连磕了三个头。
一个侍女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奶茶。
易安公主端起一碗,高高举过头顶:“易安给陛下敬茶。”
楼兰王接过茶碗也高高举过头顶,表示将奶茶首先敬给威力无穷的太阳,然后一饮而尽:“好,这茶香!”
艾力克接过空碗放到托盘上,易安公主又把另一碗茶高高举过头顶:“易安给王后敬茶!”
王后接过茶碗,也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喝了奶茶:“公主快快请起,自家人,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艾力克接过茶碗放到茶盘上。
易安公主又施礼:“谢王后厚爱。易安是晚辈,孝敬陛下和王后是应该的。”
艾力克扶起了易安公主,两个人分别坐到了楼兰王和王后身边。
这时国师进来,分别给楼兰王和王后、艾力克和易安公主施礼后,为难地看着楼兰王不说话。
楼兰王知道他的心思:“公主啊,你先回去歇息吧。”他要和国师商量国库粮食的分配,想起了答应艾力克不许易安公主参政的的事儿。
王后有意要易安公主留下:“国师是有事情要禀报吧,公主一块听听也无妨。”
艾力克着急地看着楼兰王。
楼兰王明白王后的意思,也看懂了艾力克的眼神。于是很体贴地告诉王后:“公主应该多休息,国事就不要劳累她了。”
易安公主听出了他们对话的弦外之音,于是起身施礼:“易安本该替陛下和王后分忧,不觉劳累。”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根据楼兰国的法规,除了王后和古回儿公主,其他女子是不能进宫参政的。”国师知道楼兰王耳根子软,怕他听王后的话改了主意。
楼兰王来个就坡下驴:“国师说的没错,王后和古回儿可以参政,是经过全体朝臣同意的。还望公主能理解。”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了,易安公主不好再坚持下去:“既然如此,陛下,王后,易安告退。” 她看见艾力克故意躲避着她的目光,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徐美娘和娄女扶着易安公主从王宫大殿出来。
易安公主找个借口把娄女打发走了,她要和灵儿说说心里话。刚才大殿上的一幕,让她心里堵得慌。看得出来,国师他们为了防备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徐美娘虽然不懂官场的事情,但也看出国师不是个好东西,公主要多加小心才是。
易安公主笑了:“灵儿真是聪慧,连这都看出来了?今后我的行动可能会受到限制,有些事就要你帮忙了。”
徐美娘很自信地点点头:“若有需要,请公主随时吩咐,灵儿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新婚后的艾力克像换了个人,在公主面前变得温柔体贴知冷知热,尤其在生活上关爱有加,其实他是想借易安公主的名义好好照顾徐美娘。
这天中午,易安公主在案子上写字,徐美娘在旁边给她研墨,娄女站在门口看着。艾力克和两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进来,托盘上面是两碗煮饼和一碗烤肉。
易安公主和徐美娘非常惊喜,因为自从到了楼兰,每餐都是烤制的食品,她们的嘴上都生出了一堆亮晶晶的水泡。煮饼是汉朝人非常喜爱的食物,两个人见到它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两个侍女把煮饼和烤肉放下,艾力克做了一个手势,她们施礼后出门。
徐美娘冲着艾力克施礼。
艾力克温柔地看着她。
“殿下,楼兰人也喜欢吃煮饼?”易安公主觉得很奇怪,难道楼兰人的饮食习惯和汉人相同?
艾力克笑着摇摇头:“不,不,楼兰人根本不吃。”
“那为何会做?”
“你喜欢吃啊。我知道你们汉人不喜欢以烤肉为主食,已经告诉膳房,每餐都给你和灵儿做一碗煮饼。公主还想吃什么,告诉我便可。”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易安公主都心存感激:“多谢殿下用心。灵儿,快谢谢殿下。”
徐美娘给艾力克施礼,艾力克借机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拉起来。
艾力克对徐美娘的暧昧和喜爱,易安公主和娄女都看在眼里。易安公主若无其事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娄女低头咬着嘴唇,眼里充满恨意。
艾力克温柔地看着徐美娘,嘴里却喊着易安公主:“公主,你和灵儿快吃饭吧,煮饼凉了可不好吃。”转过脸,粗暴地呵斥道“娄女,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