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金哥2018-01-20 05:103,547

  楼兰王却觉得古回儿和王后的话不可思议,身边的这几个人都在这呢,谁能害王后呀?绝不可能。

  “要是以小人之见,这个人应该是和易安公主亲近的人。”国师阴阳怪气地说。

  楼兰王追问道:“为何?”

  “陛下,您和王后仁义厚德,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要加害你们。一定是有人把易安公主之死,归罪于您和王后,这才持机报复。”国师的话,让楼兰王动了心。

  艾力克急忙火上浇油:“国师说的有道理。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汉朝人。”

  古回儿指责他们一派胡言!四个死去的刺客分明是楼兰人,哪个汉朝人长得这样?

  楼兰王不耐烦地摆着手:“哎呀,你们把本王都弄糊涂了!不管是谁本王都要把他抓住,点天灯!国师,你派人好好查查。侍卫说一个肩头受伤的人跑了,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到。”

  古回儿和艾力克都在一边冷笑。

  伊哈斯从波斯回来的第一天,就听商号里的波斯人说,徐美娘曾经来找过他,后来因为杀害朝廷命官被处死。但还没行刑的时候,就死在狱中。

  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把他彻底击倒了。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昏睡了三天。昏迷中不停地喊着徐美娘的名字,嘴上长了一圈亮晶晶的大水泡。

  商号的波斯随从们吓坏了。他们为他请了敦煌城里最好的郎中,每天为他把脉服药。第四天他醒来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挣扎着带着祭品,坐着马车来到了城西门外的乱坟岗子祭奠她。

  这个乱坟岗子是敦煌最大的民间墓地,新坟旧坟毫无规律。不远处的一片沙柳林里,一群乌鸦不时地飞出来盘旋鸣叫,为这里的阴森荒凉又增添了几分萧瑟和孤寂。

  他把带来的草梗点燃了,那些忽闪着的火苗,朦朦胧胧间就恍惚成了她含泪的脸。他初识她时的心动,一路上历尽磨难的生死相依,她倾听他吹奏苏尔耐时的惊喜,她穿着波斯新娘服饰时的美艳……那么多甜蜜心酸的往事,都镌刻在生命里了,他永远也忘不掉。

  他边哭边诉说着:“我的小师妹……你就这么狠心地走了,师兄都没来得及把心里的话告诉你……自从在徐府的晚宴上与你相识,你就走进了我的心里……你们汉族讲究缘分,我们就是缘分太浅……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是不得不看着你嫁给别人……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我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可是,你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你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师兄只剩下一具躯壳在世上苟延残喘……我的小师妹啊……”

  他拿出苏尔耐,边哭边吹奏了一曲徐美娘第一次听见的波斯婚礼乐曲。吹到一半的时候,他痛苦得不能自持,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伊哈斯抬起头来,黑影已经不见,只见到一块白绢放在他身边。

  他惊诧不已,怀疑是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题。使劲儿揉揉眼睛,白绢确实是真真实实地存在。

  他颤抖着拿起白卷,上面写道:“伊公子,切莫悲伤,你的师妹还活着。她现在楼兰王宫里,原是已故的易安公主的哑巴贴身侍女灵儿。你可去找她,但是楼兰宫廷很复杂,反叛汉朝朝廷的叛乱分子势力很大,你要处处当心,可找王后的妹妹古回儿公主帮忙。”

  他把白绢一连看了好多遍,最后确信是阿胡拉被他的诚心感动,特来帮助。他欣喜若狂,把白绢在嘴上亲吻数遍,然后冲着西方叩拜:“感谢仁慈的阿胡拉,是你又给了我新的生命,活下去的意义。还请你保佑我能在楼兰顺利地找到师妹,把她带回来。再次感谢伟大的阿胡拉,我永远敬仰你,信任你!”

  他回到商号,就做到楼兰的准备。为了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他置办了楼兰急需的货物,装了五个驼架子,还带了几套波斯男随从的服饰。身体稍微一恢复,就带着驼队出发了。

  伊哈斯在通往楼兰的路上时,刺杀王后在楼兰王宫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平息。

  易安公主已经入土为安,刺杀王后的事儿注定查不出头绪,楼兰王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艾力克和国师虽然没落下什么把柄,但是楼兰王和大漠王结盟的事儿,却是毫无希望了。就在两个人挖空心思,仍然一筹莫展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大事儿。

  徐美娘从河边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往回走,看到王宫门前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被侍卫一顿暴打:“疯子,再胡说八道就要你的命!”

  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侍卫把他推出好远,那个人摔倒了躺在地上哭。侍卫举刀要砍,他吓得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冲着徐美娘跑过来。

  徐美娘和他迎面相遇,看见他的脸大吃一惊。虽然他的脸上挂满灰垢和血迹,但是浓眉大眼的长方形的脸上,长着一个又高又大的鹰勾鼻子,看上去非常眼熟……他和楼兰王很像,特别是那个大鹰勾鼻子。

  年轻人边走边哭,徐美娘追上他,把他拉到小仓库里。

  几个门口的侍卫,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徐美娘给他倒了一碗水,又给他一块布擦脸上的血迹。年轻人喝完水用汉语说声:“谢谢。”

  徐美娘很惊奇,在地上用手指写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打你?”

  年轻人说:“我叫艾力克,是楼兰王的侄子。”

  徐美娘十分震惊,在地上写着:“你也叫艾力克?陛下已经有一个侄子在身边,也叫艾力克!”

  年轻人愤怒了:“他是假的!他是匈奴人乎萨黑,三年前顶替我来骗叔父。我被左贤王锁在羊圈里,和一个汉族老爷爷在一起。前些天有个年轻人被狼咬死在羊圈附近,老爷爷看到他的脸都被狼吃了,就给他的尸体换上了我的衣服,把我藏了起来。有一个大车来拉羊奶,老爷爷买通了赶车的,把我装在羊奶桶里带了出来。我走了好多天,才找到这里。可是侍卫说我是疯子,要把我打死。”

  徐美娘来不及多想,她要保护他。于是她在地上写着:“我给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晚上我去看你。”她把城东小院的地址写给他。

  年轻人给徐美娘施礼:“谢谢小姐。”

  徐美娘打手势让他快走,千万别让别人看见。

  年轻人走了,徐美娘仔细回想着他的话:“……他是匈奴人乎萨黑,三年前顶替我来骗叔父……”乎萨黑……乎萨黑……

  她又想起了和养母在临行前夜的一段对话。

  徐卢氏:“这个金锁是一对,两个一模一样,是爹娘成亲的时候打制的。娘看见这个金锁,就想起了你黑子哥哥……”

  徐美娘很吃惊,因为她从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叫黑子的哥哥:“娘,黑子哥哥是谁?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徐卢氏:“他是我们的儿子,9岁的时候死了……这金锁给他带走了一个……”话还没说完就已泪流满面。

  她看见过艾力克的金锁,上面确实有一个很大的莫字和一只雄鹰,和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

  几个关键问题都对上号了:一模一样的金锁,同样的莫字和雄鹰;艾力克八岁时父母给的金锁,养父母的儿子九岁时死了;艾力克三年前回到楼兰,年轻人三年前被乎萨黑顶替……事实证明,这个乎萨黑就是养父母以为死去的儿子,她的黑子哥!

  这个结论即令她震惊,也令她痛苦,她在情和理之间难以抉择。

  与理她应该帮助年轻人,戳穿艾力克的假面具;可是与情她却做不到。因为养父母对她恩重如山,乎萨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若是身份被识破,楼兰王不会饶了他。

  可是乎萨黑是大漠王的人,如果不戳穿,他会继续害人。她想起易安公主的惨死;楼兰患了怪病,溃烂而死的人;几百个江湖死士,气势汹汹地来屠城……

  不制止邪恶,就是邪恶的帮凶!

  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她决定去找古回儿。但是她隐瞒了和乎萨黑同是养父母儿女的兄妹关系。

  古回儿听到这个消息异常兴奋,此人若真是楼兰王的亲侄儿,就一定能扒掉乎萨黑的画皮!

  晚上,她和徐美娘带着干粮和水,还有两套衣服和一床被子来到了城东小院。

  古回儿一见年轻人,立刻就相信他才是真正的艾力克,楼兰王的亲侄子,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

  年轻人显然是饿坏了,抓起烤馍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可是吃着吃着,他突然泪流满面地停下了。

  古回儿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年轻人哭着:“快二十年了,没吃过家乡的饭……那年我和爹娘被一伙强盗抓走,途中遇到匈奴人。两伙人打起来,爹娘被杀死,我被匈奴人抓走。左贤王知道我是楼兰王的亲侄子,就把我圈在羊圈里。三年前我听汉族老爷爷说,左贤王派了他的义子乎茂黑,到楼兰顶替我找叔父……这个乎茂黑我很熟悉,没少挨他的打骂羞辱。这个消息让我彻底绝望了,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活着回到楼兰。可是他们不相信我的话,说我是疯子,不让我见叔父……”

  古回儿告诉他:“艾力克,你听着,现在的楼兰很复杂,乎萨黑的势力很大,分别这么久,你叔父也难辨真假。你要等待时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除了我们两个,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真实身份。我们会给你送吃的喝的,但你不要出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叫……胡肯,从乌孙来的,是个牧民。”

  徐美娘冲他笑笑,比划着让他放心。

  她带着他来到后院,搬开柴草让他看见那个洞口。然后写给他“进了树林直接到东城墙,墙下面有一个通道,能出城。遇到危险就从这里跑。”

  真艾力克感激地给她们施礼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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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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