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哈斯看见大堂里只有他和宋师爷,便小声说:“宋师爷,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想了好久,觉得只有您能帮忙。”
宋师爷感谢他的信任,让他有事但讲无妨。
伊哈斯对宋师爷耳语,把艾力克的事情告诉他。
宋师爷大吃一惊,问他这么长时间为何不早说呢?
伊哈斯摇摇头:“不敢,怕有闪失。这次实在没办法,官府天天搜捕,万一……”
宋师爷打断他:“这件事儿除了我和太守大人,对谁都不要说,尤其是金将军,明白吗?”
伊哈斯不明白,金将军不是官府的人吗?本来一直想找他帮忙,只是没有机会。
“伊公子,事情很复杂,现在还不能说。你只要记住对谁都不说就行了。晚上我去接艾力克,你现在回去还要和原来一样,把他藏好。”宋师爷突然起身恭恭敬敬地给伊哈斯施礼“伊公子,你的善良热心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代表朝廷谢谢你!”
伊哈斯急忙还礼:“宋师爷,这可使不得……”
夜半时分,伊哈斯的商号门前来了一队人马,还带着一辆马车。
打扮成波斯随从模样的真艾力克出来,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直接到了袁太守的卧室门口,宋师爷把真艾力克领进了房门,立刻过来一队兵士们把房子围住,严密地把守。
房间里只有袁太守一个人,一个晚上他都坐立不安,此时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听宋师爷介绍了真艾力克的情况后,非常兴奋和期待。真希望他能提供有价值的东西帮助朝廷。
宋师爷给真艾力克介绍了太守大人。
真艾力克给袁太守跪下:“大人,我被匈奴人乎萨黑冒名顶替了三年,如今有家难回,还请大人救我。”
袁太守把他扶起来:“艾力克殿下,不必多礼,本官一定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多谢大人。”有了袁太守这个承诺,真艾力克心里有底了。
几个人坐下后,真艾力克把自己在匈奴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真艾力克说:“大人,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我一定据实回答。”
宋师爷沉思片刻后,问道:“你在匈奴多年,可曾听说过一个叫金狼的人?”
真艾力克笑了:“大人,真巧了,我不但认识他,还救过他的命。”
袁太守惊叫:“艾力克殿下,当真救过他的命?”
艾力克讲起了和金狼相识的经过。
那是大约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和汉人爷爷刚把羊关进圈里,就看见羊圈边上躺着两个血糊糊的人。其中一个人说有人正在追杀他们,出于好心就把他们藏进羊圈里边。后来来了一群人,说是追捕金狼,被他和汉人爷爷给支走了。夜里把两个受伤的人接到在羊圈边上的草棚子里,其中一个人胸口的刀伤已经溃烂。他用盐水给擦洗,发现那人的胸口绣着一只狼。另一个男人对他很尊重,叫他哥哥。第二天有一个胖胖的长着络腮胡子的汉人,听说是左贤王的朋友,经过羊圈时发现了金狼,就把他们带走了。”
宋师爷兴奋得眼睛放光:“这个胖男人一定是大漠王!他藏得太深了,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有一点线索,如今终于见到了一点光亮。”急切地问道:“你还能记住金狼的相貌吗?”
真艾力克很肯定地说:“烧成灰也认识。”
宋师爷又问道:“太好了!那个络腮胡子的汉人呢?”
“他眼睛特别小,也记得。”
宋师爷极度兴奋:“大人,明天把画师请过来,咱们给金狼和大漠王画像!”
袁太守突然朝真艾力克施礼:“艾力克殿下,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给朝廷帮了多大的忙。金狼和大漠王是叛乱分子的头领,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可是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直苦于寻找却毫无进展。现在殿下可以帮我们找到他,所以本官要代表朝廷和敦煌民众谢谢你!”
真艾力克还礼:“大人,艾力克只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实在不敢接受谢字。”
“艾力克殿下,你是我们汉朝的挚友,不必过谦。但是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不能和任何人说。因为金狼也许就在我们身边,也许是我们曾经最熟悉和信任的人。现在官府对殿下的搜捕还没结束,他若知道殿下的藏身之处,一定会借此机会千方百计的追杀。”宋师爷叮嘱真艾力克。
说到此处,袁太守和宋师爷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想起了伊哈斯刚从楼兰回来时,楼兰方面传递过来的,关于艾力克是江洋大盗,已经潜入敦煌的密信和画像。楼兰方面不用想了,一定是乎萨黑和国师他们设下的局。敦煌这里接收这些密信的,就是金呼来!
想到这一层,袁太守对金呼来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为了安全起见,本官觉得郡府人多眼杂难以保密,还是把艾力克殿下安排在外面好。我们派人在暗中保护。”
“大人,此事交给在下去办吧。明天我把画师找来,我们先画画像。”宋师爷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宋师爷带着真艾力克来到了宝珠和梁卫住着的小院。小院砌着高高的院墙,共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宝珠和梁卫分别住在正房的东西间。
为了安全,梁卫和真艾力克同住一室,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第二天上午,宋师爷带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据说是敦煌城里最有名的画师。为了真艾力克的安全,画师在路上被蒙住了双眼。
宋师爷谎称真艾力克被毁了容,羞于见人,就为他带了一个头套。
他和画师详细地交谈之后,画师开始根据他的描述画像。
经过多次修改,真艾力克终于对画像满意了。宝珠把银两付给画师,又嘱咐他不许对人乱讲。画师是老江湖了,岂能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得到他的承诺之后,宝珠送走了他,当然也是蒙上了眼睛。
梁卫拿起了金狼的画像,仔细一看惊叫起来:“金将军!”
宝珠回来后,听梁卫说认出了画像上的人,急忙抢过画像看着:“哪个金将军?”
“就是郡府的金呼来,太守大人的别驾!”
宝珠也惊叫:“怪不得,在军官中甄别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结果,原来是灯下黑呀!”又拿起了大漠王的画像“这张呢?”
梁卫不认识。
宝珠觉得事关重大,让梁卫在这陪真艾力克,她去找宋师爷。
宝珠在郡府,将画像拿给了宋师爷和袁太守。他们都认出了金呼来,但是对大漠王却没有印象。原来刘堂到敦煌之后改名郑旭,平时以真面目出现。见叛乱分子时自称大漠王,戴了假的络腮胡子。除了两个亲戚金世和咁尼,就连金呼来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其实这些天袁太守的心里非常矛盾。他即希望早日查出金狼,又害怕金呼来真的就是金狼。因为金呼来不但是他安排到郡府的,还给予了特殊的信任,许多重大事情都参与到其中。隐藏到现在才被楼兰人给戳穿,他难辞其咎。他恨自己轻易就中了金狼的苦肉计,如此信任一个叛乱分子的头领,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师爷看出了他的心思,劝慰道:“金狼的事谁都难以料到,大人不必自责。小的觉得当务之急是秘密地核实。看看金呼来的胸前,到底有没有金狼标识。此事要极度保密,千万别让金呼来有所察觉。”
吴雪和徐美娘从楼兰回来了,带着易安公主的棺椁。这是他从楼兰离开时,在当地为她打造的。用的是千年不死的胡杨木,上面刷着朱红色的颜料,没有按照汉族的习俗,画上朱雀和玄武,或者富贵牡丹,而是画着依偎在雪中的梅花。
一路上卫队的兵士们都在自责,在楼兰并没有和乎萨黑交手,让将军一个人孤身犯险。吴雪告诉他们,正是因为有他们在,他才有信心有胆量去和乎萨黑他们单独较量。他和卫队的兵士们已经超越了官兵关系,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了生死弟兄。
他回到了敦煌,马上就派卫队的人护送棺椁回长安。他要尽快地让她在家乡的土地上,入土为安。
他知道这一定是她的心愿。
他随着棺椁出了东城门,和心爱的女人做最后的告别。
当他吻别了棺椁,看着护送的队伍消失在大漠深处时,觉得自己的心已被从身体里剥离出去,装进了画着落雪红梅的棺椁里,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着东边天际冉冉升起的朝阳,暗暗发誓,生命中剩下的日子,会拼尽洪荒之力,为保护千千万万个像梅儿这样的女子,和亲人长相厮守,和心爱的人不再分离,同大汉的敌人血战到底!
当他在郡府看到根据真艾力克的描述,为金狼画的画像,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早就怀疑了金呼来。
他也认为虽然有了画像,还是应该秘密的查看金呼来的前胸,是否有金狼标识。这个查看很难,但是必须的,因为天下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宋师爷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用真艾力克做诱饵,钓金狼上钩儿。当然不能用真的,可以找一个死刑犯代替。
吴雪这次从楼兰完胜而归,袁太守设宴为他们庆功。当吴雪把徐美娘的真实身份告诉袁太守和宋师爷后,他们都不太吃惊,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但他们要徐美娘保密,不要对其他人说起。
在酒宴上,徐美娘见到了金呼来。
金呼来见到她喜出望外,目光里全是关心和疼爱。
徐美娘见到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吴雪怀疑他就是金狼,是可恨的叛乱分子头目。她打量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坏人的特征来。可是她没看到什么坏人的特征,只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爱。她立刻有说不出的温暖,因爱他而产生的信任,马上就否定了吴雪的怀疑。
可是金呼来却从她有些飘忽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怀疑和不信任。他心里非常紧张,但是表面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