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呼来和奥都他们骑上马走远了。
阿武关上大门。
黑驼子领着两个男人从墙角的暗影里出来,他们受宋师爷之命一直在此监视着金府,金呼来刚才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黑驼子小声骂道:“狗东西,你也太狂了!”
他让一个男人马上到西台酒楼去给吴雪报信儿,让另一个男人继续在此监视,他自己直接到二街去帮助吴雪。
吴雪三个人坐在一个包间里喝酒,案子上摆着几个空酒坛子。他手里攥着那个绣着白雪红梅的肚兜,脸上满是泪痕。
今天黄昏的时候,宋师爷和袁太守说到楼兰,提起了易安公主。已经胜利在望了,可是易安公主却已为国尽忠……他们都为她惋惜难过。
一提起楼兰和梅儿,他心里那块还没愈合的伤疤,就像被重新撕开一样,钻心地疼痛。从郡府出来,就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他只带了两个卫队的人,此时已经酩酊大醉。
见到黑驼子派来报信的人,一听说金呼来要来暗杀,心里的仇恨之火烧得更旺。他一拍案子:“好啊,爷爷正等着他呢!”
一个卫队队员见他已经醉了,怕他吃亏就想劝阻一下:“吴将军,对方已有准备,我们派人去叫援军吧?”
吴雪拔出剑来:“你们要是害怕就呆在这里别去,本将军一个人会会他!”
两个卫队队员一看吴雪以为他们是贪生怕死呢,急忙拔刀挡在前面:“我们和将军同生死!”
吴雪一拍案子:“好,真是我的好兄弟!咱们走!”
出了西台酒楼,走出一里地就是二街。
二街在一个酒坊的后边,紧挨着酒坊的后院墙。周围没有住户,到了晚上很少有人走动,就算有什么动静,除了酒坊里的人,也不会有外人知道。
吴雪和两个卫队队员,还有黑驼子的一个人,骑着马来到了二街。
他仰头看看,夜空中群星璀璨,地面一片皎洁的月光。
四个人刚一走到酒坊的墙角,金呼来和奥都四个人蒙着面打马冲出来。
吴雪的酒一下就醒了大半儿,和金呼来厮杀起来。
虽然双方都是四个人,可是却不势均力敌。金呼来的四个人都有准备;吴雪的四个人,有三个喝得醉醺醺的。战了几个回合,明显的有些吃力了。
看出吴雪他们露出了败象,金呼来暗自得意。他大叫一声:“吴雪,拿命来吧!”举剑就朝吴雪刺过来。
这一剑集中了金呼来的全部仇恨,承载了他太多的痛苦和对弟弟的思念愧疚。快如闪电,带着风声。吴雪已经躲闪不及,心里一惊,剩下的酒也醒了。
突然黑驼子蒙着面,骑着马出现在两人之间,举刀照着金呼来的肩膀砍过来。金呼来一低头,黑驼子的刀就贴着他的头皮切过去,他的发咎散开,落下一大缕头发。
头发可是古人最看重的东西,金呼来心里大惊。见到吴雪又来了个厉害的帮手,已无心再战,打马就跑。奥都几个人见他跑了,也跟着跑了。
吴雪刚要下马拜谢黑驼子,没想到他一吹口哨,领着他的人骑马跑了。
吴雪冲着他的背影一抱拳:“壮士,多谢!后会有期!”
徐美娘把项链盒子抱在怀里,伏在窗台上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惊醒。
只听得阿武问道:“奥都,将军为何没得手?”
奥都说:“本来将军已经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杀了吴雪,可是半路杀出来个大侠把他救了,还差点伤了将军。”
“是谁呀这么大胆子?”
“套路不熟悉,不像军中的人。将军正生气呢,你小心点。”
徐美娘走到门前,朝外面看过去。
只见阿武和奥都都离开了。
原来他们去刺杀吴将军了,幸亏没有得手。她的心情更加沉重,赶紧退回到窗前。拿起正在绣的一块绢,边流泪边用剪子剪成了一堆布条条。
这些天的敦煌城,黑云压顶暗涌凶猛,两边的人都在积极备战。只不过大漠王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十八个假细作都反馈回来同一个消息,中秋之夜起事,要他们杀死身边的官员,金呼来在二更打开西城门,放进大漠王带领的江湖死士。
为了对付大漠王,宋师爷派人到武威借调了一支兵马,准备在城外和城里的军队里应外合,夹击大漠王。
中秋的前夜,宋师爷和袁太守吴雪三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路人马。
他们接到金呼来和徐美娘的婚礼请柬,要在明日成亲,晚上在家设宴款待众人。
他们已经决定以朝廷要派员来核查税收为由,不去参加婚礼。
武威的兵马明日黄昏就到,宋师爷信心满满:“好,这次一定要活捉大漠王!”
吴雪说:“两位大人,为防止狗急跳墙,明晚我派卫队的人守卫郡府和大人们的安全,对了,还有徐美娘的安全。”
宋师爷拒绝了:“吴将军不必为我们分心,你和卫队只管对付大漠王。郡府的守卫有宝珠梁卫,不会有闪失。徐美娘那边早就派了黑驼子,也不会有差池。”他要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完胜大漠王。
中秋夜,夜空繁星点点,明月高悬。
金府红绸花烛,一派喜气洋洋。
门窗上挂着的大红灯笼,把院子里照得很亮。
大门上窗户上拉着红丝绸结成的大红花,处处彰显着喜庆。
金呼来以双方都没有亲属家人和长辈为由,省去了婚礼的全部程序,只在黄昏时举行了酒宴,招待宾朋。对于袁太守和吴雪林的失约,虽然理由合情合理,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疑虑。但是一想到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他的情绪就很亢奋,心里的一丝疑虑也就忽略不计了。
酒宴已经结束,宾朋们喝得其乐融融,院中的几张案子上杯盘狼藉。客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去,金呼来穿着红色的喜服,戴着红色的纶巾,站在门口,送走最后一拨客人。
家奴们端来大盆,紧张的收拾着。
院子外面,黑驼子带人隐藏在暗处,紧张地盯着金府的大门口。他们奉命监视金府,保护徐美娘。从天黑就在这里,不敢有半点疏忽。
新房里,榻上铺着红色的缎子被褥和大红绣花枕头,挂着红色的绣花罗帐。
一对儿青铜的灯盏,燃烧的灯芯飘出一股淡淡的青烟,灯光忽明忽暗。
桌上摆着四样喜饼。
按常理此时在新房里要进行撒帐礼。
一对新人要在房中共坐,饮合卺酒,年轻人遥撒五色同心花果,新人以衣裾盛之,预示着多得多子。
可是金呼来把这个环节也免了。
只有徐美娘一人,身穿红色罗裙,外披红色大衫,脖子上戴着伊哈斯送的那串翡翠项链,端坐在榻上。
她看着满房的红色暗自垂泪。
这个婚礼是她盼望已久的,又是非常害怕的。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赌徒,战战兢兢地压上了赌注,赌局的结果只能听天由命。
她默默的祈求佛祖,保佑金呼来能回心转意,为汉朝戴罪立功。
金呼来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进来。
真的和挚爱的女人成了夫妻,他现在还觉得像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刚才的酒宴上他喝了很多酒,因为心里高兴。
他径直走到徐美娘身边,看见她哭了,颇感吃惊,温存地问道:“娘子,为何这般忧伤?”
徐美娘掏出帕子擦擦眼睛,掩饰着:“没什么,我们汉朝女儿出嫁都要哭的,这是习俗。”
金呼来相信了她的说法,坐到她身边:“能娶到你今生足矣,我会一辈子将你视如珍宝。今天是我金呼来重生的日子!可是娘子,二更就要到了,为夫要出去一趟。”
徐美娘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又是中秋,将军要出去何干?”
金呼来的神情严肃起来:“娘子莫要多问,我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若是我回不来了,”他沉思片刻,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塞进她手里“你就带着我的钱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地活着……若是我顺利地回来,我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
徐美娘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想试试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就故意娇嗔地说:“将军,为了美娘能不去吗?”
金呼来表示不能。
很失望,她明白了,在他的心里,她远没有大漠王重要。但是还不死心:“当真不能?”
“当真不能。”
她觉得该和他彻底摊牌了:“将军,我知道你就是金狼,此时要去和大漠王反叛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