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骏勉点点头,重新绕回,坐在办公椅上,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将那一串手链递了过去,说道:“清颜,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定亲信物,如果韩柏亦会对这产生质疑,你应该知道怎么说,我不希望他在我们的婚礼开始之前,知道你要嫁给我的这个事实。”
陈清颜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走出了房间。
这偌大的办公室里,再一次剩下了关骏勉一个人,他淡漠的坐在那里,身体上没有一丝颤动。
他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优雅的晃动着,等到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射在酒杯上的一刹那,他猛地抬起酒杯,将里面那妩媚的液体,统统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街道两边明亮的店铺。
熙熙攘攘的路人。
跑来跑去玩闹的小孩子们。
所有进入视野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热闹,无比的繁华,当然,也无比的快乐!
只有陈清颜一个人,显得特别孤独,像是一个可怜兮兮找不到家的小女孩。
陈清颜沉默地走着,她只是忽然很想走在人多的地方,让喧闹来包围她,让脑中变成一片彻底的空白,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找,只是需要麻木地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就好。
命运?!
这个词语,自己还有资格去看去想这个词吗,自己的命运已经可笑荒唐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去空想命运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究竟什么又是命运呢,纵然陈清颜不想去想,可她去无法摆脱这个纠结在心中扔不掉的想法,一瞬间,她就陷入了重重思考。
接受是命运,还是不接受才是命运?
她开始发现,自己好像是有选择恐惧症一样,根本就没办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慢慢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那些行色各异的脸,不断揣测每个人心中可能在想些什么,每个人的身上都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是幸福还是窘迫,然后,她淡淡自嘲地笑,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临走之前的那一丝念头。
人性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在见到关骏勉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交换条件,只要关骏勉能够同意将肾捐给舅舅。
可是——
她清楚的记得,在关骏勉终于提出交换条件之后。
她……
居然犹豫了。
尽管那只是一刹那而已!
原来,即使是为了舅舅,她也会犹豫的吗……
可后来,她还是选择了同意,是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那些个血腥片段,让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这个要求。
想到这儿,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答应了,只要答应了,自己的舅舅,就有救了!
天色渐渐漆黑。
街灯盏盏点亮。
陈清颜来到了熟悉的街口。
在夜色庇护下的人群里,她像一尾孤独穿梭的鱼,看到一张张快乐,悲伤,骄傲,失望或者麻木的脸从身旁一掠而过。
似乎每张脸的背后,都又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忽然想起极讨厌的那个作家的对白。。
“喜欢孤独?”
“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不乱交朋友罢了。”
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坦然也最寂寞的话。
她们生来就本应是为自己,更为别人好好活下去的,而最终却因为种种原有各自默默地筑建了自己的精神王国。
似乎与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会又安全感。
这是刚刚未大彻大悟前的她。
这很像《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试图走下轮船到陆地上去生活,看到这个他所陌生的世界所发生的感触,城市里每条道路都是无边无际,仿佛一踏入其中就会迷失。
眼前那些寂寞的人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乐此不彼,在夜幕降临之后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到密集的人群里去掩藏自己的呼号。
天黑以后,寂寞暂时被掩盖然后升华。
了解她的人不理解她,理解她的人却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她,所以她才会寂寞。
夜晚其实就是寂寞的舞台。
黑夜的散步很快就又回到终点,泰戈尔曾以夜的名义对逝去的白昼说:“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全新的生命。”
然而在下一次天黑以后,白昼的故事又将拉入深不可测的漩涡匆忙殆尽。
脑海中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消散,陈清颜的视线开始变得真切清楚,她抬起脚步,沉重的放了下去。
“我都在想些什么!”
陈清颜苦笑着自言自语。
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应该收拾些东西到医院去,不管怎么说,都一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医生,当然还有自己的舅舅,她强振作起精神,让自己从恍惚中沉静下来,擦了一把眼睛,迷蒙的眼瞳之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才走了没几步,陈清颜却突然停住。
她的视线,一瞬间僵硬在前方。
从那街口处,停着几辆陌生的车,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看不出那辆车究竟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存在,有人在车上看报,有人在车上讲电话,当她走过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可下一刻,她却猛地转过头来,她清楚的察觉到车里的那些人仿佛突然惊愕地坐起来。
然后每个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定格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从那目光当中,陈清颜分明察觉到,这些人的目的不纯!
陈清颜心中一凛,突然明白过来,那些人哪里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娱记!
“清颜小姐!”
“清颜小姐——!!”
“你对韩柏亦和冉冉的绯闻有什么看法呢……”
“你和韩柏亦是否已经正式分手!还有,你现在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呢,为什么看上去,你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呢?”
“……”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陈清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甚至于,在那一瞬间,她的思路已经完全断电了一样,出现了大幅度的空白!
而这些个记者们,也因为这些天的日夜守候,逐渐从孤独,到了爆发的边缘!
从一开始无数记者守在街口等候,到陈清颜迟迟不出现,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很多记者不耐烦再等下去早已离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还在留守。
对于还留在这里的记者来说,此刻他们看到陈清颜出现如同见到了宝一般,不由得喜出望外,纷纷从车里跑下来,哪里还能给陈清颜逃开的机会,毫不留情的跑到这儿来,将陈清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纷纷拿起照相机、摄像机、话筒向她追过去。
而这些个问题,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积压了一个多星期了,如果再给不出一点爆料性的报道,说不定他们能够一步登天!
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陈清颜的!
而被重重包围的陈清颜则是浑身上下充满了惶恐,她猛地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冲进了公寓大楼。
几乎是同一时刻,公寓的那些保安为她挡住了记者,即便如此,这些个娱记们依旧不愿放弃,仍旧用闪光灯在她身后闪个不停,拼命争取着博得头条的机会。
早已冲进公寓的她用尽力气挺直着脊背,走进空无一人的楼梯,感受到自己的处境终于安全下来,她这才肩膀疲倦地垮了下来,沉沉的眼皮几乎快要合上,那浓重的倦意在第一时间将她包围。
呼。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视线朦胧,无数的痛苦和倦意,在一瞬间席卷了他。
面前呈现的是长长的楼梯,给她的感觉,似乎无论自己怎样爬,都根本爬不上去。
算了,就这样吧!
她这样想。
陈清颜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在台阶上。
漆黑的影子。
一步一步地紧随着她。
就像是狼狈、窘迫、痛苦、悲戚。
始终都在自己的身后尾随着自己,不管自己怎样甩,都没办法甩开它们,陈清颜这时候才明白,当这些残忍的思绪变作自己的影子时,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甩开它们!
这些日子来在医院照顾舅舅,关掉手机、没看电视,恍如和娱乐圈已经是两个世界。但不管在那样的世界中呆多久,自己总是要回来的。
当她回到这里时才真正发现,原来满天飞的那些绯闻还在继续,自己尴尬的处境根本没有一点改变,这些烦人的娱记们根本还在蹲守,她忽然意识到,不管世界变作什么样,娱乐圈里面的游戏规则,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就好像这个世间无论死去多少人,依旧是该娱乐的娱乐、该八卦的八卦。
“真是可笑!”
看透一切的她猛然扯起唇角,猩红的唇角,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
淡淡嘲弄地笑。
而她进入娱乐圈是有意义的吗?
难道就是为了迅速地拿到她想要的钱,难道就是为了舅舅的医药费,每日在外忙碌,却导致自己陪伴舅舅的时间越发少得可怜,竟然连舅舅病情的变化都没有察觉。
而如今,自己已经挣到了足够医治舅舅的钱,可是,该死的是,那颗手术所需要的肾却不是钱能够买到的……
这种恶性的循环,都是自己自找的吧!
她这样荒诞的想着,却根本就想不到所谓的答案!
算了吧……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不管自己怎样想,大概都是找不到所谓的答案的吧……
深呼吸一口,陈清颜这样告诉自己,“就算是到了最坏的情势,也总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命运不会如此不公平,它什么也没有给过舅舅,父母离开了人世之后,舅舅一个人艰难的打理公司,还没到安享晚年的时候,就必然不会这么残忍地将舅舅最后的东西也夺走!”
会找到办法的,即使漆黑一片,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