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维蓦然一笑，“如果我只看学历，你还会是个秘书么？”他起身倒了杯热茶给她，“清华大学工商管理的硕士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好好地找个公司上班，反而要当平面模特？怎么看，也是上班对你的选择最好吧。”
他提起旧事，她也毫不避讳。
翁语彤道：“上班来钱太慢，我很缺钱。”
父债女还，翁语彤一点不觉得这件事有多荒谬，更不觉得自己缺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谭维惊讶于她的直接，目光一转落在翁语彤手上的档案袋，“这是？”
翁语彤本能的将手紧了紧，才恢复自如的道：“是一些文件，总裁有兴趣看看么？”她索性将档案袋朝谭维递过去。
谭维却没有接，“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我再看这个东西。”
翁语彤微微恍然，轻笑道：“原来总裁先生这么公私分明啊。”以谭维的能力，猜得出档案袋的大体内容并不难，但他如果这时候接住，就意味着他是以天行总裁的身份接到一份记载着自己下属以权谋私的文件，无论他想不想，他都要处理。而中午吃饭时间，则代表着他是以谭维的身份，从自己朋友手中接到一份档案，他可以不看，甚至可以销毁。
谭维淡淡一笑，“去叫张牧天进来吧。”
翁语彤起身，走出去。
午饭的时候，翁语彤和谭维去了离公司稍微有点远的餐厅吃饭。
其间，翁语彤再次把档案袋递给谭维。
谭维接过，打开翻着看了看，转手又递给翁语彤，“我手上所掌握的，绝对比你这个精细十倍。比如说，你就是那个张牧天以权谋私安排进来的秘书。”
翁语彤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在笑，心里却紧张的很，在她交给谭维的档案里，只有张牧天以权谋私一部分的记录，但关于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却一点也没有提起过。她想，凭着是自己把这份资料给了谭维，谭维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谭维道：“驻京办的发展事关重大，我不可能让张牧天和王军峰两个人毁了天行的发展。安排人盯着他们是必不可少的。”他对着翁语彤耸肩，一笑：“这些事情，说起来，并不好听，但却至关重要。”
翁语彤听完，狐疑的看着他。
据她这两次对谭维的观察，这是个心思内敛，习惯用笑容掩盖心思的人。这样直接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由不得翁语彤不多想想其中含义。
见翁语彤疑惑，谭维也不解释，含笑不语。
一顿饭，就在翁语彤的疑惑中吃完，走出餐厅，翁语彤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谭维却答非所问的道：“我还有五天就要回去了。”
翁语彤下意识就问：“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谭维轻笑，翁语彤忽然就脸红了，头偏过去不理会他了。谭维轻轻揽着她的肩膀，抱了抱她，很快就松开手，“五天的时间，你要是能把王军峰和张牧天扳倒，驻京办总负责人的职务，我就给你。”
翁语彤愣了一下，“开什么玩笑。”
不是她不希望天上砸下这么一个大馅饼，而是这么大的馅饼，她怕自己撑死。
谭维正色，道：“张牧天人脉虽广，但他已经没有年轻人的锐气了，何况他的人脉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是公司的人脉，留不留他不过是面子上的事。而王军峰，业务能力很强，但心胸太狭窄了，容不下别人，甚至会做些伤及公司利益的事，他我是一定要开的，差别是我是开了他，还是让他自己辞职。”
这已经超过了一个秘书所能知道的，翁语彤心中如此想着，却听得认真。
“这段时间公司在北京的人脉发展，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你曾经的人脉，这不假吧。”
听到这，翁语彤下意识点点头。
谭维继续道：“那么，若果你是我，你会选择两个明争暗斗的人发两份工资，还是选择一个业务能力人脉多很强的人发一份工资呢？”
翁语彤听到这里若是还不明白，那她就是个傻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是我？”
谭维笑道：“很简单的答案，我觉得你可以。”
翁语彤冲她犯了个白眼，嗔道：“怎么像是在地里拔萝卜一样，拔到谁就是谁。”
谭维被她不依不饶的小女儿模样逗笑了，敲桥她的额头，道：“傻姑娘，你就算是跟萝卜，也是我一眼就能看到的萝卜。”看着翁语彤不悦的皱眉，他改口继续道：“你的经历很丰富，而你的学识足够担当这个总负责人，最主要的，我可以给你足够你还掉所有债务的工资。”
翁语彤想都不想，立刻道：“就冲你最后一个条件，刀山火海我都闯了！”
谭维最喜欢的就是翁语彤对钱毫不掩饰的需要。世人皆爱钱，很多人为了钱铤而走险，而翁语彤却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可以费尽心思去帮王军峰而得到报酬，不过是商场如战场，却不会做出卖公司机密的事情来。他笑道：“不要你闯刀山火海，只要你好好工作就行了。”
翁语彤扬眉，道：“保证好好工作。”
谭维微微勾起唇角。
他慢悠悠的，看着翁语彤神采飞扬的笑脸，道：“以权谋私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手上的东西还足够让我开了张牧天。而走了张牧天，还有王军峰……除非……”
他笑着，不说话了。
翁语彤跟在他身后走着，恍然，快步跟上去。
“要开张牧天，以权谋私不够。”约了王军峰见面，翁语彤开门见山的道。
王军峰急着赶来，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听到这句话，急着道：“谁跟你说的这句话？”
翁语彤幽幽的道：“王哥难道不应该关心，怎么除掉张哥，成为天行驻京办总负责人么。”她将之前王军峰给她的存着二十五万钱的银行卡还给王军峰，“王哥也知道，我以前认识一些朋友，这件事我总想要帮王哥做到十全十美，不然这钱我就不能收。”
王军峰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翁语彤道：“张哥的账目问题……王哥，我帮不到你。”
说完，轻轻一笑，敛眉靠坐在椅子上。
王军峰心里嘀咕着，翁语彤的提议不可以说不好，但这事风险太大，如果自己查账没有查到张牧天的错处，反而被别人知道自己私自调差超出他权限范围的账目，肯定会被炒鱿鱼的。
翁语彤看出王军峰的犹豫，添上一句：“王哥，富贵险中求，这年头，谁还没有个账务问题，账务问题加上以权谋私，张哥就是再厉害，也翻不了身了。”
王军峰有点心动。
翁语彤便不开口了，起身离开。
她既然决定不去帮王军峰，那就不会收王军峰的钱――无论她有多缺钱。
随后，翁语彤给张牧天打电话，语气楚楚可怜，“张哥，你在哪里？”
听见翁语彤电话里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张牧天问清了她现在的地址，就开车去找她。找到翁语彤的时候，翁语彤大半个身子缩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可怜。
“出什么事了？”
张牧天一边急着问，一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翁语彤上车就开始低低的抽泣，呜咽道：“刚才王哥找我，要我告发张哥你以权谋私给我这份工作，我不答应，他就威胁我，说要我好看。”
张牧天开着车挑了个人少的路，“没事，他最多就说说。”
翁语彤哭道：“王哥他……他还说，要去查张哥你的账务，他说，你的账务肯定有问题，如果查到了，驻京办负责人就是他一个人了。”她急着问：“张哥，你快想个办法，我最多就是继续当模特，您要是被查出来，工作肯定得丢。”
张牧天心中一急，急刹车踩下去，两个人险些撞上车。
“他刚刚跟你说的？”
翁语彤心有余悸的道：“张哥？”
张牧天急着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翁语彤道：“刚刚啊。”
张牧天打开车门，“语彤，你先下去，我回去一趟。”
翁语彤乖巧的下车，“张哥，路上小心，王哥他也许只是和我闹着玩儿的。”
张牧天没再说话，一踩油门就走了。翁语彤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掉脸上被泪水冲花的妆，揉了揉眼睛，对自己挤出一个一个笑脸。
“王哥，张哥，不怪我下套子给你，实在是商场如战场，谁都有可能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她喃喃自语，神色柔和温婉，“谭维是个好老师，他教会我坐山观虎斗，也让我明白了，借刀杀人才最痛快，亲自动手太容易暴露了。
换上一副平日里独处的清淡笑容，翁语彤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去等谭维的电话。
不出意料的，第二天早上，谭维打电话请翁语彤吃早饭。
翁语彤欣然前往。
早饭时，谭维什么都没有说，翁语彤也没问，两个人去了公司，谭维把翁语彤带到自己办公室里，递给她两封辞职信。
“昨天晚上到我这儿的。”谭维解释了一句。
翁语彤冲她得意一笑，“我给王军峰点了一条路，让他去查张牧天的账目，然后又告诉张牧天，王军峰要去查他的账目。”
两个人撞在一起，必然会产生的后果是王军峰告张牧天账目有问题，而张牧天则告王军峰查阅不属于他权力范畴内的资料。当两个人的报告书摆在谭维书桌上，谭维要做的，就是把报告书交换一下，然后很轻易就可以得到两封辞职信。
谭维一点不意外，笑道：“那么，语彤有兴趣，做我天行集团驻京办的总负责人么？”
翁语彤扬眉，“我很乐意啊。”
谭维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劳动合同，你先看看吧。”
翁语彤大略翻了翻，就签了，她本身对谭维就没有多少防备之心，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值得谭维骗的。她把合同书递给谭维，谭维接过的同时，递给她几张欠条，正是她父亲之前写下的欠条。
“按现在经济发展，一个驻京办总负责人的工资算，这些钱足够我给你工作到下辈子。”她摇头，“我不会收我工资以外的钱，加班费另算。”
谭维道：“我可以给你另一份工作。”
翁语彤问：“什么？”
谭维笑道：“不知道，你对做天行集团总裁夫人这个工作，满意么？”
翁语彤先是一愣，随后扬眉接过欠条，“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