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顾渔成为宋直女朋友的第三十天,也是她下山后的第三十一天。
她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周围十几个小豆丁,实在是没法耐下性子跟着他们一起大声诵读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想她顾渔,一代女侠,要不是为了精进自己的武艺,岂会来这遭罪?
那天,顾渔正在门派里跟师父杠南风还有师弟小怕斗地主。眼看顾渔就剩两张牌了,杠南风嘴角一扬,扬起的四张手牌又放了下去,转而语重心长地对顾渔说了一番话:“渔儿啊,你在我自在门多久了?”
“从渔儿记事起,大概已经十五个年头了吧。”顾渔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实回答。
“如果从我在山下捡到你时算起,准确地说,是十九个年头了。”杠南风使劲闭了下眼睛,硬是挤了几滴泪出来,“渔儿你做了这么久的关门弟子,有没有想过要拥有一门属于自己的独门绝技?”
每天晚上负责把大门锁上也算关门弟子?但顾渔承认,在杠南风师父说出自己的独门绝技的那一刻她心动了。在如今这个崇尚知识的江湖,武学招数的名字越好听,用的字越霸气,招数的威力也就越强。就比方说,夺命剪刀脚就要比下前下前拳厉害一倍不止,而降龙十八掌更是由于名字中带有“降龙”二字成了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她顾渔虽然已经把自在门的招数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学文字,始终不能更精进一步,如今师父杠南风说出这番话,难道是要给自己赐字?
“渔儿想拥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为师门争光,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侠。”顾渔整理了下面部表情,正色道。
“好!”杠南风拍了一下小怕的大腿,疼得小怕嗷嗷直叫,“那么为师今日就允许你下山学习文化知识,争取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武学文字,早日为师门争光。”
“谢师……哎?师父你不是要赐字于我吗?”
“我自在门不是什么大门派,能幸存至今已然不易,历代来仅剩的四个字也给你们两个混球起了名字,哪还有字可赐!”杠南风说得理直气壮,“况且你也不小了,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山下的橘子镇上我听说有所学堂,你可以去那里试试,先学学文化知识,再行走江湖的时候自然也会多一分的底气。”
“师父……”顾渔眼泛泪光,“那渔儿下山了谁给您跟师弟做饭啊?”
“哭什么!不是还有你师弟吗?”杠南风正色道,“为师一直都知道你做女侠的理想,况且你不是还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现在,是时候了,师父不再拦你了,下山去吧!”说完,杠南风挥了挥衣袖,转身回到了屋内。
“师父放心!渔儿此行一定会不辱师门的!”顾渔的目光异常坚定,因为没有像小说里那样顺利地流出感动的泪水,顾渔只好闭上眼睛酝酿。
“师姐,师姐。”
“怎么了没看师姐正在酝酿感情呢?”顾渔伸手就在师弟小怕的头上来了记爆栗。
“师姐师姐,我觉得师父只是想赖账而已。”小怕把杠南风留下的手牌翻了出来,“你看,他手里根本没有王炸。”
“……”
“哎哟!是哪个不……”顾渔的脑袋被轻轻地敲了一下,正要发作,抬头一看是宋直那张清秀的过分的脸。
“顾渔,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讲。”宋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宋直除了是顾渔的男朋友之外,另一个身份就是小镇的教书先生。
而现在,顾渔女侠就在她男朋友的学堂里上学。
“知道啦知道啦!学堂里听你的。”顾渔小声碎碎念,然后拿起书本开始跟着周围的小豆丁大声诵读。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宋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踱了回去。
宋直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还没有成家立业,若不是宋老爷子开明,这简直是大不孝的事情。可宋直心里有何尝不想风花雪月佳人作伴?可惜媒婆介绍的那些个官家小姐他都瞧不上,连“沉云雁过风抚月”这种简单的对子都接不好的姑娘,能有什么好聊的?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宋直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
想到这,宋直抬头看向坐在学堂最后面的顾渔,眼中可谓是说不出的欢喜。这个姑娘,跟他这二十五年中所认识的姑娘都太不一样了:敢在他下学堂回家的路上当街拦着他,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是武林中人,想要跟他读书识字,但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愿意在未来两人感情到位了的时候以身相许,以求免除学费。听听,这哪是那些个官家小姐能说出来的话?
积极向上,虽然愚笨但是好学,宋直承认,在他被顾渔用剑抵着脖子要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就彻底被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征服了。随后的日子里,宋直人生第一次体会到鸡飞狗跳是什么意思,他觉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顾渔的文化基础太薄弱了,除了自己的名字,总共认识不超过二十个字,宋直还是第一次教这样的学生,还是个学堂的超龄生。一开始的时候,宋直还是按照正常教小孩子的方式,不对,就要拿戒尺敲一敲,可顾渔是个女侠呀,于是宋直在被顾渔本能地揍飞九次之后,他上学堂再也不敢带戒尺了。
“渔儿,你想学什么样的字?”宋直看着顾渔鸡爬一样的字问道。
“阿直,我想学会那些有威力的字!”顾渔两眼放光。
“有威力的字?那应该是什么字?”宋直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有威力的字。
“哎呀,就是,就是说出来就觉得很厉害的字!”顾渔认得字太少,也说不清楚什么才算是有威力的字。
“那,那咱们就从诗词学起?”宋直小心翼翼地问。
“那,那行吧!”顾渔想了想,既然师父杠南风说让她到这个学堂学字,那么肯定会有威力大的字吧。
于是顾渔从下山到今天为止,总共学会了《静夜思》《咏鹅》《望庐山瀑布》等三首诗,共计六十六个字。她觉得这些字应该是差不多了,所谓实践出真知,顾渔决定把这些字重新组合一下,找出威力最大的字组成她的独门绝技。
“阿直,今天下学堂我就先不回家啦!”顾渔一边收拾一边跟宋直打招呼。
“渔儿,你要去哪?”宋直问,“那今天的糖醋排骨我吃不上啦?”
“哎呀我就晚回去半个时辰,你饿的话就先吃点糕点啊。”顾渔有点不耐烦,合着这个呆头书生还真觉得自己就是他板上钉钉的媳妇啦?她还要再想想呐!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吧?”宋直不依不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能救……帮上忙。”他本来是想说救顾渔,但是转念一想,他心心喜的顾渔还用得着他去救?对,帮忙,要么说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呢。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去练练功啦!”顾渔真是又气又好笑,“威力很大的,我不能在家练的,我刚来的时候被我打塌的厢房还没修好呢!”
“我懂我懂!”宋直这下不说话了。
顾渔到西山的时候太阳还在山尖儿上戳着,她先是打了一会儿的坐,在脑海里把那些个字回忆了一下,杠南天总共教了她一套拳法一套腿法,这六十六个字怎么也能把这两套武功给加持了吧?顾渔心想。可当她开始尝试着组合的时候,却发现难度比自己预想的大多了。折腾了大半天,顾渔决定还是用实践来决定自己的招式用什么名字好。
“曲颈拨清拳!”软绵绵的,树叶都没打下来多少。
“日照故乡拳!”因为有日字的缘故,光效十足,但是打出去还是跟没打一样。
“银河三千尺!”这一拳打得很远,但是似乎由于距离的原因到了掌风所及之处已经没了威力。
“明月紫烟拳!”这一次,似乎有点威力了,而且还附带着月光、烟雾的双重效果,但距离成为自己的杀手锏,还是差得太远了。
“疑是银河落九天……九天……”顾渔喃喃地自语。可惜“九天”两字千百年来都是皇家的专属,其威力之大在江湖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能将“九天”两字加入到自己的招式中,那怕是当今江湖中公认的第一人鼎天山庄庄主向鼎天都要退让三分了。
顾渔深呼吸了一口气,调节了下自己因激动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决定冒一次险。在这么小的镇子,这么偏的西山,哪会有人注意到,她顾渔用了“九天”两个字呢?
起手,提气,将力量灌注到右拳之上,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出一记“九天曲颈拳”!
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拳风打出去气势十足,甚至还伴随着与空气摩擦产生的轰鸣,一片被打歪了脖子的树木也证实了这套拳法在使用上“九天”这种级别的文字后是何等的威力。
“看来我自己现在掌握的文字知识还是太少了。”顾渔有点丧气,本来以为学了一个月的古诗自己的武艺会有质的飞跃,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啊。
忽然,一道掌风从身后而来,顾渔使出一招鹞子翻身,这才将将躲过。再一看,那掌风所及之处,硕大的掌印赫然印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高手!绝对的高手!
顾渔不免心中一惊,可是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