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出去,先是看见了一脸问号的顾渔,然后又打量起了顾渔身后的环境。这似乎也是间厢房,一小堆青灰色的墙砖七扭八歪地在脚边躺着,与房内的其他常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顾渔以一种非常诡异的目光盯着罗西。
罗西轻咳了两声,施礼道:“渔儿姑娘。”
顾渔一向是心直口快,问道:“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还没去休息吗?”
“奴家是……”见过大场面的罗刹女罗西一时间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钻墙洞。
“莫非罗姑娘……”顾渔一步步地逼近罗西,这让罗西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居然摔坐在了地上。顾渔一把抱住罗西,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说出了下半句话:“是饿了?”
饿、饿了?罗西恍然大悟,忙着点头:“回渔儿姑娘,奴家确实是饿了,就想着来找些吃的,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墙洞,就忍不住看看……”
罗西扶着墙,头重脚轻地站了起来,反问道:“渔儿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渔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
“我睡不着,就想来厨房再练练内力烧菜,因为懒得绕路,就想从这里直接钻到厨房。”
罗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冷静地追问道:“那这个墙洞?”
顾渔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张严肃脸,好像这个墙洞跟她毫无关系似的,回道:“厨房跟这里本来是一间厢房,之前都是我在住,后来我练功不小心把墙打穿了,阿直说正好之前的厨房太小,干脆这里就直接隔出一半改成厨房好了。”
这就是,宋老爷子留下的把柄?这就是,我想了一天的宋府暗道?
罗西:“……”
“反正现在罗姑娘也在,不如就正好再指导指导我吧!”顾渔丝毫没有注意到罗西那张备受打击的脸,拉着罗西就回到了厨房,开始了新一轮的烧菜演习。而罗西,此时也算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随后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距离汤沉沉所说的一月之约也仅剩一旬。这一天,也不知道顾渔是怎么打听到的,赵俊的生辰居然快到了,就非要在众人面前露两手自己跟罗西那的学习成果,一大早就指挥着宋家上上下下的家丁丫鬟帮她在大院内临时搭了一个灶台,说是要亲手烧菜给赵俊祝寿。赵俊是见识过顾渔之前烧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的,便连忙推辞。宋直看了眼宋云,老管家心领神会地从袖口露出了半截账本,赵俊便不再反对,跟着宋直一起坐在院子里看顾渔在那忙活。
一切准备妥当,顾渔意气风发地站在灶台前,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呢,是赵俊赵捕头的生辰,虽然呢,他一开始还想抓我,现在又赖在宋家不走,但是我跟阿直心胸宽广,郎才女貌,花容月色,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就不跟赵俊赵捕头计较这么多了!所以,我决定亲自下厨,为赵俊赵捕头烧几个菜庆生!”
说完,自己带头鼓起了掌。在场的人也纷纷从善如流地跟着拍起了手,仿佛是场表彰大会。
顾渔满意地环顾一周,然后宣布道:“先来一道糖心煎蛋!”语罢左手持锅,在一旁打下手的罗西心领神会地将早就打好到碗中的蛋液与蛋黄丢了过去,一瞬间顾渔就把火候用内力加到了最大,右手控制着蛋液的造型,轻轻一甩一道糖心煎蛋就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盘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除了煎蛋的造型不是那么美观外,其余都算得上是无可挑剔。
作为今天的寿星,赵俊破例在宋直前尝了口顾渔做的糖心煎蛋,不禁赞叹道:“没想到顾姑娘仅仅跟着罗姑娘学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有这样的水平了!”然后想了想,又补充拍马道:“顾姑娘不止是厨艺大涨,就连学识也精进了不少啊。”
“那是,那可都是我特地学的形容一对好看的人的词汇,”顾渔得意洋洋,“我还有好些个没有说,比如我跟阿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噗——”赵俊一口茶水差点没忍住喷出去。
“渔儿姑娘,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都是形容坏人的。”罗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顾渔这才发现此时她的阿直已经是脸色铁青。这个阿直什么都好,平时也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就是到了文化知识这块死活不让步,顾渔自知自己是说错了话,便想赶快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那个,咱们开始下一道菜,红烧鲤鱼!”
要么说,顾渔未来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女侠,这才掌握武学烧菜没多久就敢于挑战最不好处理的鱼,顾渔自己心里都觉得自己简直伟的不能再大了。行走江湖嘛,最重要的是自信,这就跟自己之前挑战赵俊跟那个叫汤沉沉的怪人一样,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况且顾渔前些天已经烧过几次红烧鱼了,虽然卖相不是很好,味道也有些诡异,但一次比一次好啊。本着这个越来越好的想法,顾渔觉得自己今天烧的红烧鱼一定会博个满堂彩。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内息,然后轻喝一声用掌力把案板上的鲤鱼给拍了起来,同时右手抓起一把配料,催动内力往鲤鱼身上一撒,只听呼地一声,一条被烧得只剩下半截鱼头的红烧鱼掉到了地上。
嗯……似乎并没有像顾渔想的那样顺利。
顾渔脸不红心不跳,右脚轻轻一踢就把那倒霉的半截鱼头踢进了一旁的花丛里。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一院子的人,说道:“本仙女感觉自己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接下来就交给罗姑娘了!”顾渔把罗西往灶台前一推,然后一溜小跑就坐到了宋直旁边,仿佛自己一直都是坐在这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赵俊跟罗西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此时都在心里暗暗抓狂,这个顾渔还能再装得再像一点吗?
好在宋府待了半个月的罗西,已经开始习惯顾渔这种行事风格了,简单做了几样菜,今天这个高开低走的寿宴就算过去了。
晚间的时候,宋直亲自熬了药给顾渔送去。这是之前郎中给开的方子,今天他的渔儿忙活了一天,肯定需要好好调养调养。
宋直轻轻坐在床边,撩开顾渔额上的一缕头发,眼中满是宠溺,可一想到白天她瞎用成语,又有点想发火,便道:“渔儿,你现在敢于用词固然是好的,但总归还是要按照语境跟词意来讲,不然被人笑话。”
顾渔知道在这一块儿宋直是寸土不让,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没有,然后就准备坐起来。
宋直轻轻按住顾渔的肩膀,吩咐道:“你别乱动,我扶你坐起来,我喂你吃药。”
顾渔点点头,然后宋直拉过另一床被子垫在顾渔的身后,端起汤药正要喂第一口,就听见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罗姑娘的声音!”顾渔一把推开了宋直,鞋也没穿就踩着轻功直奔后院。宋直看着地上被打翻的汤药楞了会儿神,也如梦初醒般地追了过去。待二人赶到后院时,便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单手扼住罗西的脖子,罗西外面的襦裙已经被褪掉了小半,用脚想都知道这是一个采花贼。眼见自己下山以来最好的朋友被这么欺负,顾渔想都没想就一掌向白衣男子打去,可白衣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带着罗西飞上了房檐,然后才笑道:“斩字,我记得不是京城那位赵捕头的吗?怎么落到你这个小丫头手里了?要不,你今晚也跟我一起走,跟哥哥我讲讲?”
然后,顾渔就听见身后赵俊怒火中烧的声音——
“李爱花!本捕头今天就要捉拿你这个采花贼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