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放弃了问这个问题,转而去看她等她解释。阳光下的女孩慢慢闭住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一片暗色的阴影。他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声:“Tais?”
“嗯。”她懒洋洋地应声。
“我好像懂了。”他咽了口唾沫:“但我形容不上来——你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Tais睁开了眼睛。她用手双手交叉垫高了脑袋,偏着头去看他,露出大片的眼白:“我昨天……”
昨天。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仿佛这个东西只要一说出口就会将一切都打破:“学长,我失忆之前,你见过我吗?”
“没有啊。”他回。
她其实没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但既然已经引到了别的话题上她也不打算再拉回来了。她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学长的补充。
“不过以前上课的时候,我听老师说起过你。”
“说我什么?”Tais好奇的问道。她挠挠头,“我总觉得我爸爸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起我——尤其是在他的学生面前。”
准确的说,她是觉得爸爸并不爱她。他时常转开视线避免与她对视,他同她的交流又少又公式化,他同她说话简短,不关心她是否按时回家不关心她的各种事情:或许说不上不关心,只是没达到让她觉得心底发暖的地步。
总之他待她比妈妈待她要冷漠的多。
她找不出理由,只好将它解释成“欣慰女儿长大了所以父亲觉得别扭才不肯多说话”。
学长也挠了挠头,他吃了一口肉,塞进一边腮帮子里,一上一下像只仓鼠。因为嘴里塞了东西,他说起话来含混不清:“他很爱你——我觉得,反正老师肯定是以你为荣的。”
“嗯?”没有证据,这话她不敢苟同。
“他在课下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说到你。”学长眨巴着眼睛:“他总是夸你,讲你眼睛长得好看,皮肤也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混血儿,说你懂散打,不会受人欺负,这样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他比较放心,他说你是他的骄傲……”
学长同她说了很多她从父亲那张永远严肃的有些冷酷的脸上看不到的东西。
她躺在阳光下,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有些发疼,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说。Tais伸手去挡射到眼皮上的阳光,温热的泪水从眼角一直滑到两侧,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被阳光刺了眼睛。“我一直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他不爱我。”
学长似乎很惊异:“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知道吗?”她挪开了手,微微侧过身子,让躺的发麻的身体缓解一下:“他在家里不是这样的,他很少和我说话,我生病也不会特地来关心我,他对我严肃又很公式化:怎么说呢?我会觉得我是一个被他讨厌的学生,而不是被他爱着的女儿。”
她一向不理解严父这个词语,认为它实在是愚蠢又迂腐,除了伤感情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这是头一次,她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严父”这个词的意思。
学长没有再解释下去,他只是看着她,很久才轻轻的笑了一下,“嗯”了一声。两人对视着,Tais忍不住也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