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筳疏的心理医生最终由爸爸手底下的一位中国研究生、在学长那里实习了一段时间各方面都非常靠谱的学生担任。
倒也不是Tais本人的业务能力无法担任这个职位,只是不管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治疗效果,一个亲近的人都赶不上一个“外人”——Tais没法客观看待他的病。
不过就算是这样,Tais也没有再回美国。她同阮筳疏在一起了,谈恋爱当然要如胶似漆的每天都待在一起:起码热恋期她是有这种需求的。
Tais叫他:“喂,阮筳疏,上班之前先送我去武馆吧?”
男人还在慢吞吞的洗脸刷牙,听到她的叫声时还没来得及吐出嘴里的泡沫,只好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好”。
她便停下了穿外套的动作蹑手蹑脚的走到卫生间去,她踮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下巴可以搁在阮筳疏肩膀上。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于是阮筳疏便侧过身子也亲了她一下,将自己沾满了“白胡子”的嘴印在她已经化好妆的脸上。
“咦,去武馆还要化妆呀?”他问道。
“是啊,还在装修嘛,我又不用做运动,只要看着工人就好了。”Tais回。恋爱让她变了个样,说起话来都开始带尾音了,每天不收拾的容光焕发绝不出门。
Tais伸手去擦脸上的泡沫,也不恼。阮筳疏笑嘻嘻的看着她:“怎么不生气?”
她一挥手,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来:“本姑娘不和臭男人计较——来,我给你说今天的日程安排。”
他用手掬了一捧水漱口,又用毛巾擦干了自己的嘴巴。阮筳疏用手圈住Tais的肩膀,懒洋洋的哼了两声:“嗯,都听你的。”
多么奇怪,Tais来了以后他的状态枯木逢生般好了起来,没那么暴躁了,也没有失眠那么厉害。他只觉得安心,像是丢失了所有归处之后终于有木可栖。他心满意足的半闭着眼睛,将自己的一部分体重压在她的身上:“今天都要做什么?”
Tais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首先你送我上武馆去,你去上班;中午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中饭。今天不许加班,下午六点你要来接我,我们一起去找医生……饿这么一会也没事的吧?我想吃火锅,如果我们直接去吃的话,去医生那里就很迟了,还吃不尽兴……”
阮筳疏忍不住失笑:“那你干什么非要每次都吃到扶墙而出啊……”
她捂着肚子笑,笑完又拍他一下:“你,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是挣钱的,可我是个穷鬼呀。吃火锅当然要吃够本,不然我的钱就白花了——除非你请我!”
说了半天原来主意在这里打着,他对上那双狡黠的眼,一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俞微寂还是那个懂得嬉笑怒骂的俞微寂,阮筳疏还是那个温柔宠溺的阮筳疏。他不由得伸手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话几乎脱口而出:“微寂,你……”
他笑着,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旁边的Tais脸色已经晴转阴。阮筳疏在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明明都叫Tais叫成习惯了,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他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Tais就是俞微寂”吧?
且不说她自己能不能想起来,光他自己当初做的那些回想起来都想抽自己两耳光的事,一旦微寂想起来了,绝对分分钟同他分手。他哪敢说……
Tais冷着脸。
阮筳疏立马捏住自己的耳朵求饶:“口误口误,Tais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下次我绝对不说了……”
直男get不到女人生气的点。
Tais冷笑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卫生间门。她从沙发上捞起自己的大衣转身出了门。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为了“俞微寂”吵架。
自打他们在一起,这个不见踪影的女人就无时不刻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客厅里放着的照片,阮筳疏塞在床头柜里用坏的钱夹子,小女孩拙劣的手工作业——她该说什么好?她已经在努力忍了!更何况这个讨厌鬼长着一张同她那么相似的脸。
Tais愤怒的摔上门,外头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展开自己的大衣抖索这套在身上,这才慢慢觉得温暖起来。
小区里打不到车,她沿着花坛慢慢踱步到门口才叫了招手停——偌大的上海,她不过是个外乡人。除了武馆和阮筳疏的公寓她又能去哪里呢?
Tais觉得委屈。
她打开车窗迎着风落泪,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风吹的。司机很能聊天,一路上都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着什么。Tais出门太着急了,没装纸巾,只好用袖子擦干眼泪。还是司机好心,从前面抽了纸巾递给她。
她连声道谢。
终于到地方了,她的情绪也慢慢缓了过来。Tais付车费,道谢,踩着高跟鞋又恢复了日常一米八的模样。她“噔噔噔”的走进武馆。
训练场已经装修好了,各种器材也基本完备。工人正在休息室里贴瓷砖,她本想去看一眼,可到底停住了脚步。
更衣室的门大敞着,有白色的东西从没有关严实箱子边角若隐若现。Tais犹豫了一下,到底走了进去。
箱子没有锁,里面是跆拳道服,外面是软底鞋,三十七码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她的号码。再隔壁的箱子里放着阮筳疏号码的衣服和鞋子——大约是阮筳疏特意为她准备的,她想。
毕竟当初说起要建立这个武馆的时候就说是为她而开的。
她的心多少软了些下来——阮筳疏还是有心的,他待她这样好,竟然早早就准备了装备在这里。Tais拿出手机想给阮筳疏发一条短信:起码要说上一句“我原谅你了”。
可思来想去,她到底什么都没发。中午毕竟还要一起吃饭的,到那时候再说吧。
她关上更衣室的门开始换衣服。
衣服是精心准备的,尺寸相合,贴身的布料穿起来也很舒服。Tais扯了扯袖子和裤腿走了出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拳了,甚至就连锻炼都少了好多。她的力量和敏捷度大大退步,等到热身结束的时候她都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额头上的汗顺着眉毛淌到眼角,刺的眼睛有些发痛。她重新走进更衣室去找毛巾。
箱子的门大大的敞开着,她原本因为剧烈运动而加速的心跳在此刻几乎停滞了。像是赤身裸体的钻进冰天雪地里,她只觉得遍体生寒。Tais忍不住冷笑一声:三十七码的鞋子,为了她而开的武馆,合体的衣服,她真是个笑话!
她看到了什么——地上落下来一张照片,似乎是在她拿衣服的过程中蹭下来的,无法平衡,在柜子的边边角角晃晃悠悠,最终落了下来,注定被她发现。
又是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