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愣了一会才回答。俞微寂几乎想不起这是她多大时候许下的心愿——大概是四年级吧,也或许是初一。暑假里炎热的下午,她捧着书坐在道馆里,而阮筳疏正在压腿。她啃着个苹果嘴里都不消停,书翻了一页,话也被说出口。
“哎,筳疏哥哥,要是以后我也能有一套玳瑁梳子就好了。”
想到这里,俞微寂略微垂下了头。她想笑,但最终只是抿抿嘴。阮筳疏从床上站起来,走开的时候脚趾划过她的后背,她几乎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了一下。
“下楼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我去洗脸。”她匆匆忙忙的回答,逃也是的冲到洗手间去。俞微寂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直到觉得脸不再那么烫了才抬起头来。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面颊通红的少女,羞涩的,漂亮的。
她摸了一把镜子里自己的脸,飞快的转身下楼——阮筳疏已经在下面叫了。餐桌上摆了两人份的早餐,洁白的磁盘里有煎好的培根鸡蛋和三明治,旁边的热牛奶从杯子上方盈出一阵阵白雾。
“慢慢适应吧,微寂。”阮筳疏开口。他替她拉开椅子,又把盘子向前推了推:“我可没本事在这里给你弄来豆浆油条。”略带调侃的语气,俞微寂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饮食问题。
“没事的,我吃什么都吃得惯。”俞微寂坐稳,看到阮筳疏也拉开凳子坐到她对面去。她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美国,来到他的家里她的状态就一直都没有对劲儿过,又是窘迫又是羞涩,再也没了从前的舒坦。
她没有意识到,阮筳疏也在变。脱离了那个相比他的家庭而言太过平民的生长环境,他生根于灵魂的骄傲与执拗正一点一点迸发。俞微寂不懂,她大概还要花很多年才能懂。
钢琴室里的琴声一直没有停。从第三交响曲到第五交响曲,那个小男孩似乎对贝多芬情有独钟。俞微寂想在饭后去看看他,可却一次又一次在阮筳疏带着阻挠的眼神下退却。她只好在饭后热了热身就去打拳。
说实话,她已经好久没训练了。这些东西,身体的柔韧性和肌肉的力量一天不锻炼都会退化,她再压腿的时候只觉得疼。许久之后,一只脚踩上了紧紧绷住的大腿。最后一点终于被压下去。俞微寂长舒了两口气才慢慢地继续压。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不用猜都是到来人是阮筳疏,除了他没有别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为她压腿需要怎样的力度,她压不下的时候又需要怎么样的帮助。
“我来看看你——陪你练一会。我也很久没练了。”说着,阮筳疏将脚搭在把杆上。没多久的功夫,他已经换好了全套的练功鞋和道服。
“我还以为你没带。”俞微寂记得在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带上自己的道服。
“是,我来了之后,摆脱妈妈和……爸爸,新买的。”那声爸爸吐出口似乎有些艰难,俞微寂有些好奇,可到底没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