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病缠绵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俞微寂才恢复了精神。她从二楼下去,脚下是绵绵软软的地毯,手边是雕花的扶手——她直到阮筳疏家里有钱,却不知道可以有钱到这样的地步。
她原本是打算和阮家叔叔阿姨打个招呼的,可一楼却空无一人。偌大的空间里唯有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响彻耳畔——有人在弹钢琴。她把脚步放得好轻,以至于弹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是阮筳疏吗?她这样问自己。
——不,不是他。
他们相识十年,她从不知道阮筳疏会弹钢琴,更何况道馆里也没有钢琴。可算到底,这个房子的主人不就只有阮家人吗?多出来的……是谁?俞微寂屏住了呼吸她赤着脚一步一步靠近琴房。
透过那层玻璃,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肉嘟嘟的脸,穿着白衬衣和西裤,几乎与小时候的阮筳疏如出一辙。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年头来,这年头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突突”的跳。俞微寂想叫阮筳疏来问问,却又不知道他此时在哪里。她只好大口大口的呼气。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这样问。
琴声戛然而止。那个小孩转过头来,黑色透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许久,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保姆的儿子。”他这样回答。
俞微寂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本想问一句“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弹琴”,又默默收了回去。这样问难免会伤到孩子的自尊心。于是她笑了笑,夸赞道:“你弹得真好。”俞微寂转过身去准备走——既然家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需要招呼的人,那么她此时应该去收拾收拾自己练拳了。
“微寂!”突然有人叫道。是阮筳疏,他也刚从二楼下来,光着脚穿着睡裤,神情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总之俞微寂硬是看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
“嗯?筳疏哥哥,怎么了?”
“没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走吧,上楼,我帮你梳头。”
说起来生病的这几天她被照顾的很好,甚至头都有人帮她洗过了,此时正柔顺的披散在肩头。俞微寂用脚尖在地摊上蹭了蹭,垂下头又抬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阮筳疏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他甚至走快了几步直接拉着她往楼上走,用的力气几乎使得俞微寂手腕生疼。
她被动的跟着他上楼,甚至在走过台阶是踉跄了一次。阮筳疏始终没有放慢步伐,她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又在吞咽口水。她猛地顿住脚步:“筳疏哥哥,你在怕什么?”
他抿紧了嘴唇看她:“没什么。”
“好,”俞微寂顿了顿,她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妥协。她回应道:“我不问了。”她越过阮筳疏走向自己的卧室,没有关门。没过多久,阮筳疏也从大开着的门里走进来。他的手里拿着梳子和头绳,俨然是要帮她梳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