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殊为难地看着林斌，她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林斌的相貌，长相方面，林斌真的让她无可挑剔；工作方面，公务员稳定福利待遇好，好像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年龄方面，对方比她大一岁，也挺好的……至于其他，天啦噜啦，她没仔细听啊，谁知道他都讲了些啥！
好像提到他是独生子？
好像他父母离过婚？
……
沈曼殊尽力去回忆林斌话中可能让她不满的地方，她将那些模模糊糊的内容串联在一起，默默打了个腹稿，焦躁地舔了舔唇瓣，酝酿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可她一个字还没从嘴里蹦出，就有人看不过去主动替她解围。
“我妹哪里让你目眩神迷，她改还不成吗？”乔忘渡的声音自上而下地飘下，他的手贴在她的左肩。
“你是？”林斌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哥哥”，眨眨眼好奇地盯着乔忘渡。
乔忘渡一手插在裤袋里，驼色风衣的一边被撩在了身后：“我是小曼的哥哥，奉家母之命督促相亲。”
沈曼殊情不自禁地轻笑了一下赶紧憋住，紧绷着无辜脸颊抬头看向乔忘渡，乔忘渡居然摘掉了煞风景的黑框无镜片眼镜，即便是从下而上的视角，他的脸依旧无可指摘。
林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急忙起身与乔忘渡握手：“沈先生，你好！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吃个晚饭吧？”
乔忘渡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恐怕不行，朋友生日，我和我妹得赶过去，今晚这顿饭就算了，不如你们双方互换一下微信，以后再约？”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林斌开心得再次摸出手机，飞快地调出二维码递给沈曼殊，“曼殊，加个微信吧！”
沈曼殊忽然意识到乔忘渡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害她呀，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地拿出手机与林斌互加了好友。
——
从左岸咖啡出来以后，乔忘渡要赶着回去开会，而沈曼殊则想去医院探望一下叶扬，于是乔忘渡便在她的授意下将她送到地铁站。
“你为什么要让我们互换微信？”沈曼殊不满地质问。
“想这么多干嘛？不喜欢直接拉黑就好了呗，因为加了微信，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离开咖啡馆！”乔忘渡风淡云轻地说着。
“你很急吗？”沈曼殊的语气还是很不好，脸上面无表情。
“Professor Charlie正在尝试一种新颖的催眠方式，夏林发微信告诉我说他的试验在昨晚取得了显著成果，所以我得赶回去和他们开会研究。”
“这么厉害？所以……你们今晚都要加班吗？”
“应该不会，我只用了解最关键的部分就行了！”乔忘渡的口气仿佛是在安慰沈曼殊，“你去医院后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来接你。”
“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吧！”沈曼殊想了想，还是没有看他。
乔忘渡靠边停好车，偏头温柔地望向沈曼殊的侧脸，在她推开车门的前一秒又问：“天黑了，你不先回去换衣服吗？”
“今晚除了去医院没什么安排，不换了！”沈曼殊头也没回地下车。
——
重症监护病房外的消毒水味儿意外让她心情平静了下来，她看向脸色苍白如纸的叶扬，心尖上泛起一浪又一浪的苦涩。
沈曼殊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离玻璃墙只有一步，她的眼眶又红了，仿佛因为熬夜才布满 了红血丝，可她还是没有哭，她的眼睛很干涩，就像这十年来她的心一样干涸。
沈曼殊站了半小时后又走到一边靠在墙上，任由脑海中的回忆翻滚，无限刺激着她的泪腺，她又倚在墙上靠了半小时，然后又蹲在地上，掩面埋头，再次站起来时她的脸颊仍然干爽。
她无助地仰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难过，但非常戏剧性的又是她真的真的真的哭不出来。
沈曼殊自个儿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折腾了很久，她以为时过境迁后只有再对着叶扬哭一场，才是对往事最完美的告别，以前的哭都是因为酒精作用，现在清醒中再见叶扬，她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孟希说过，叶扬熬不了多久了，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可能忽然有一天就撒手人寰，如此这般沉痛，她却连哭都没有眼泪，难道非要在叶扬的葬礼上，她才能嚎啕大哭？才能在仪式感中为过去画上彻底的句号？
楼梯口的门被锁掉了，沈曼殊乘电梯到了七楼，这次她也没看见孟希，可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孟希，她来到七楼楼梯间，一个身穿灰色格子外套的男人正对着小窗户吞云吐雾，在夜色里化开一层稀薄的雾。
“先生，可以借给我一支烟吗？”沈曼殊走过去，大方利落地冲男人开口。
男人不胖，可是脸圆，浓眉大眼，双眸炯炯有神，脸上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灵气。在沈曼殊阅人无数的审美里，她认为这个男人长得很可爱。
只不过，男人刚才吸烟时熟稔的姿势与他的气质有点反差。
“当然可以！”男人看她的第二眼时，眸里才有了惊讶。
他从衣兜里摸出烟盒递给沈曼殊，沈曼殊随便抽出一根，男人绅士地拿打火机替她点燃，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熟练地夹着香烟，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烟雾：“谢谢你！”
“不谢！我叫岳以帆，你呢？”男人看上去很健谈。
“沈曼殊！”沈曼殊诚实回答。
她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她记得上次吸烟还是和叶扬刚分手那一会儿，后来就再也没有碰过这玩意儿，她只喝酒不吸烟，而且她的酒量不好，即便喝酒也被规定了限度和次数要求，因为乔忘渡不允许，他会骂她！
“我很少看见女人吸烟，你跟谁学的呀？”岳以帆的问题还真是百无禁忌。
沈曼殊笑了笑：“自学成才！失恋之后就学会了！”
“那个让你伤心抽烟的男人一定不是不好东西！男人就不应该让女人流泪，他会有报应的！”岳以帆安慰她。
“报应已经来了，他现在躺在楼上呢！”沈曼殊苦笑地指了指天花板。
“哦，那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你应该喝酒才对，而不是在这里抽烟！”岳以帆建议说，一双笑眼里闪烁着“真诚”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