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前段时间协会暴恐事件后,现在整个协会自上到下都对“叛徒”这个词讳莫如深,哪怕是身为执法队的队员们,在亲手处决了那么多曾经的袍泽后,也不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好容易度过了那段人人自危的时期,直至如今,会员们的日常行事都仍不免多加几分小心翼翼,更毋论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当哈罗说出那句“没错,我是叛徒后!”,在场的行动队二百多人,除了信和爱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哈罗死定了。食代协会的刑讯室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作为执法队的大家太清楚不过了,无罪尚要脱层皮,谁又能说自己从未犯过错误呢!
哈罗可不理会大家的吃惊,牵着爱人手的时候,他有着空前绝后的强大信心:“你们不是心里都觉得我是叛徒吗?怎么现在我承认了,你们反倒不敢说什么了?不如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吧,什么样的事叫反叛呢?”
大家已经认定了哈罗的死期,自然不愿与他招摇,哈罗也并不恼继续说道:“其实我很欣赏大家这种怀疑的精神,没错在这次任务之前,你们是高高在上神秘的执法队,而我和信只是档案部一名普通的调查员,我们之间差着很多的级数,所以在你们心里,无论是对信还是对我,都有一种不可信任之感,甚至是轻视,但是资历能够代表一切吗?有活化石之名的地衣已经在地球存在了一亿年,它比所有生物都要更悠久,但它却一文不值!古董也要分窑产,更别说人了,自古管理唯有德者居之!”
人群里响起嘘声,“一个叛徒也敢谈论道德!”
“如今我们面临绝境,这样的环境里,作为叛徒的我,大可以一走了之,而且我保证,哪怕我不动用任何关系,也没有人能够发现我!”哈罗的脸上涌着强势的自信:“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那是因为我比你们更认同食代协会的理念,你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协会总长库玛多是把我从小养大的爸爸,谁值得我去背叛呢!世间的巧合有千千万,并不能每一个都找到合理合规的缘由,这就是我要告你你们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你们爱信不信!”
“哼,说的这么堂皇,还不是个叛徒,你自己都认了的!”人群中传来声音:“只要你背叛过一次,你就永远逃不开这个标签!”
哈罗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的好,我也认同你的话,叛徒实在可鄙,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但是!”哈罗话锋一转:“人的一生都该有追求的,我相信大家共同聚集在协会下,就是对库玛多总长关于守护人类的信念有着足够多的认同,真的,我很佩服你们,我很佩服协会的每一个人。但我与你们不同!”
“哼,一个叛徒,肯定不同,不屑于你的佩服!”一些危险的立场,人们往往急于靠否定以示清白。
哈罗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带入了食代协会,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我学习成长都在这里,若说感情,我应该比你们每一个人都更觉深刻,关于协会的信念,我也自认为可以拿命去认同。直到多年前在偶然的机会下,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因为皮肤黑,被同龄人嘲笑和厮打,我当时看不过去眼,就去帮助女孩打跑了那群小孩。人间不该是完美的人间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我信仰守护的人类,似乎并不是协会里宣传的样子!当时我去找总长,总长告诉我说,人性分善恶,我们要守护的是那些善良的方面,而且他还说人间的善一定是比恶多的,他当时还给我引用了一个俗语,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我信了,也一直这样去做,我相信你们现在很多人也依然相信它。但无论你们承认与否,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总是会发生变化的,而关于守护的定义也是如此!守护世界,守护人类,这作为崇高理想固然没错,但作为一个人赖以生存的日常,未免假、大、空!你们每个人中,我不相信全都在坚持这份信念,而且哪怕你们坚持了,你们也未必是这样做的,举个最实际的例子,我问你们,这次诺亚行动为了谁呢?为了正义?为了遗民?为了守护?其实都不是,是为了利益!守护人类也需要资本,完成崇高理想,也需要小小的,从个人价值到集体意念,一点一滴的堆积,我说的对吗?”
人群到此陷入了沉默,哈罗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剪刀,剪开了很多人的遮羞布,拉大旗,扯虎皮,光鲜的外表下,是更多人的迷茫。
哈罗继续说道:“协会不是一言堂,只有包容不同,才拥有更长久的发展,作为我,一名档案部的调查员,我最早是把这份工作当做理想的,因为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我为看到如此多的光辉而心存敬意,所以努力向他们靠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但我发现我错了,只有经历过人生才能谈人生,只有见识过世间繁杂,才能说理想唯一,信念唯一,而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把自己标榜的如此崇高呢?”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人群有人呛声。
哈罗深情的望着牵着的爱希道:“当然不是,至少我也是食代协会培养起来的年轻人,对协会的认同是一种植在内心深处的习惯,凭借一点点活动的想法,远远不够,真的让我认识到这件事,是因为那个曾被我解围的小女孩!”
“感情,或者说爱情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许它发生的时候很突然,也许根本就没有个明确的开端,但等你认识到的时候,它已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一种无法割舍的东西。”哈罗目光稍有迷蒙,望着爱希,神态陷入了一种深情的追忆:“人生的某个时刻,很突然的这个女孩在心底就占据了满满的空间,像一个背包,背上了,便再也不能摘下,我也经历过迷茫,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所为的是人间的大义,不能够因私废公。就如在前一段的风波中,安保部长斯达尔因为受制于人,不断积累祸端酿成大错,每个人都为他觉得惋惜,然最终的评语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他出轨有错在先。但事情的内里你们又知道多少呢,告诉你们也无妨,审讯脾斯米的时候我在场,斯达尔之所为会出轨,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但不外乎酒精,迷药和阴差阳错的时机,斯达尔不是不负责任,而是太负责任了,一个伪装太好的演员,轻易的利用他的责任心,迫使他越陷越深!很多人不解,他为什么会为怕发现,而去损害更大的利益。不就是出轨吗?大义和小节之间不应该是小节让步吗!”
“但你们错了,他不是怕名声受损,而是怕家人伤心,怕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受到来自外界的一丁点伤害,在审讯斯达尔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抵触或辩解,所有的一切都供认不讳!而且那播放的视频,正是他自己录的!而且他有一句话,让我触动很大,临刑前,执行官问他可有后悔背叛协会,他说他一声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和家人守在一起,如果第二次让他选择,他还是会如此!对于世界来说,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但对于他的妻女,他却是整个世界!”哈罗的声音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斯达尔做错了事,该杀!这毋庸置疑,但经过这一场风波,我也开始反思我自己,我是在休假途中,被协会召回参与调查的,因为事出突然,女孩当时还在为我忙碌饭菜,她说要给我做一个爱心午餐,已经忙碌了半个上午,但我却不能耽搁必须要走!她是极善解人意的,嘴上说着没什么,背过身擦泪的样子,让我心如刀绞,在出门时,我不敢扭头看她,我怕一个眼神,我就硬不下心了!”
“屠杀的风波,好不容易尘埃落定,我正要去找紫陆请假,谁知黑衣冥卫组建、东海海滨开放这一系列事,都让我抽不开身,假期只好遥遥无期了,我被派往东海驻守,当时那里还没有其他人来临,风景很美,人间仙境!但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爱情就是心里住了一个女孩,从此无论到哪,她都是你的咒印,除非和她并肩,否则美景与你无缘!”哈罗的声音带着伤感:“但我没想到的是,女孩居然会来到滨海,她一向不喜欢人多,更别说这种热闹了,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得知我在这里,所以才来。因为滨海值守的工作内容都是晚勤,所以她每天夜里都等我相聚,大美的海景,我和她却只有狂暴的海风和凉凉的夜色,但她说没关系,有我就够了!男人嘛,有时候真挺简单的,爱人的一句话,便能够拥有无限的幸福,那一周是我觉得最快乐的一周,我很想时间就那么停驻下去,再也不要流逝。”
“可还是要分开了,接大家返程的飞机已经来到,我心里虽有无限不舍,但终究不能给女孩保证什么,所以只好帮她收拾行李,送她启程,在临别的拥抱时,女孩突然情绪崩溃了,她哭的梨花带雨,也哭的我心若刀绞,她一遍遍给我讲没有我的日子,怎样的痛苦、舍不得、难挨,看着她挂着水汽的眼睛,我的眼泪也跟着噙了满眶,我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抱着她说,别走了。”哈罗的情绪激动起来:“于是一个冰清玉洁,最爱害羞的姑娘,真的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甜笑着留了下来,留在了我的帐篷里,不畏闲言蜚语,只为和我在一起。而我也第一次背叛了食代协会,擅用私权,以公谋私。但我不后悔,女孩的青春韶光易逝,我不能让她抱着相片度过花季!”
哈罗说到这目光里充满了坚定:“但是好景不长,我再次接到协会任务,抽调我参加这次的诺亚行动,不同于上次的探查,而是要整个带回,其难度就是要和整个僵尸军团打架,我和女孩是见识过他们的数量和能量的,女孩要跟去,我担心她,不同意,我自己去,她不同意,她担心我,协会给限定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即将消耗殆尽!而女孩的担忧和蹙着的眉头,让我寝食难安。回想起我自己多年来,和她总是聚少离多,每次都是她在守着一个不确定的归期,这对她公平吗?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价值和人生,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哪怕我拼尽全力、赌上所有时间再多查清楚两个案,再多找到一个秘密,对于整个人类,对协会的大义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微不足道!它既不能帮助协会取得富强发展,也不能让人们更加安心幸福,但如果同样的时间,我陪在女孩的身边,便能给女孩带来天大的快乐和愉悦的容颜,人都需要价值认同的,我才疏学浅,没有会长们逆天改命的能力去守护人类,那我索性就退而求其次,只守护我心爱的姑娘!而且这个想法一经我脑海中出现,我便明显觉得后者是快乐的、更加适合我的!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呢!所以,我就告诉女孩,我们逃走吧,逃开一切,去狂食圈找个再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快快乐乐一生,岂不是很好!”
“女孩脸上的喜悦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看到她几日的愁云终于得以疏散,我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找到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姑娘。我写了辞职信,将所有协会的物件全部留在营地和女孩选择了离开。数十年的信仰,一朝舍弃,说真的,是挺有些失落的,但没关系啊,我还有我的宝贝,我的一切!但这时女孩的脚被不小心割伤了,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虽然她在说没事,我怎么舍得,却无能为力,只好再度跑回基地给她治疗。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比我任务失败还要沮丧。但没关系,做出的决定我便不后悔,这是一个男人必须拥有的品质。”说到这哈罗顿了顿继续道:“可是女孩看到了我的疑虑,她不愿我不快乐,放弃了这到手的幸福,让我重新回到了这里!无论如何,男人是应该建功立业的,是应该有一番作为的,不努力你凭什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我是能给她粗茶淡饭,相信她也并不嫌弃,但自己的女孩,凭什么不能配上锦衣玉食呢!我就是要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让她为我感到自豪,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很难吗?我相信有梦就不难!”
哈罗环顾了四周静下来的人群,开口道:“这是怎样的任务,而我们每天所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事呢?但我的女孩她却坚持要陪着我,或者陪我一起死!这就是我的经历,退出又返回闹剧的根由,但从始至终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协会的任何事,更加没有背叛过协会的任何人。如果非要说叛徒,那么这个称号,我认,我真的是个叛徒,背叛了自己最爱的姑娘!背叛了爱情,说着要保护她,却把她带入了如此严苛的绝境!讲真的,什么守护人类的大义在我心里都没有守护我的爱人重要,斯达尔说的没错,如果背叛可以换来家人的生命,为什么不呢!”
“爱希,对不起!”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后,哈罗突然双腿一软,高大的身影跪在了地上,当着全部行动队员的面,跪倒在爱希的面前。
哈罗的话早让爱希泣不成声,女孩子在爱情里所求的比男人更少,不过是一份理解,一份陪伴,一份守护罢了!看到自己的男人如此热切的感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用力的拉起哈罗,投进他的怀抱,再也不愿出来。
“现在还有谁质疑吗?”哈罗搂着爱希,胸中豪情万丈:“一点点小挫折,就要猜忌怀疑吗?那我还要怀疑你们精英的身份是否假冒!”
气势之事便是如此,此消而彼长!哈罗眼睛里夺目的光芒,让行动队里的每个人都不敢直视!
“信是我的兄弟,这是他第一次带队任务,我知道你们对他多有轻视,但我们如今已濒临绝境,如果再不团结,那么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哈罗坚定的说道:“哪怕是为了我的爱人不受指点,我也不可能在有选择的时候,去走叛变那样一条不归路,你们可以不信任我,但是至少要信任协会的影响力,若真的那样,那我们就在人类圈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哈罗说完抱着爱希就走,他可以不为自己辩解,可爱希因为救援众人导致虚弱昏迷,到头来却还被怀疑居心,这实在是他不能忍受的事!
但到底是一个协会的,经过信身边时,哈罗指了指腕上的通讯器,兄弟两人多年的默契,不言自明,哈罗会保持联系。
信站在原地望着哈罗离开的背影,除了钦佩,心里多少也有些羡慕,一个值得如此付出的女孩配上一个全力付出的男人,他们真切的正拥有着幸福。
半饷,信自嘲的一笑,心里默默说道:“哈罗啊,你知道吗?我从未觉得你背叛过协会,为爱情的付出,怎么样都是值得!如果可能的话,我多想像你一样,拥有一份倾囊相授的爱情,拥有一次不管不顾的私奔!”
不过信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是领队,虽然心里恼怒成员对哈罗的怀疑,但还是努力做到了不行于色,站直身子,理了理衣服,严肃道:“好了,现在前因后果已经清楚,希望队伍里至少在这次行动结束之前,不要让我再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队长,这是偏听,我们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一名队员仍有不满。
“闭嘴!”信几乎控制不住愤怒的就要出手,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冷冰冰的说道:“分辨对错那是情报部的事,现在我们行动队只负责完成好此次行动,再有异论着,扰乱军心罪处置!”
一场风波,算是基本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