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这一声吼,立刻让不远处的赵贤也听到了,他也立马从窝棚里爬出来,跟着刘全一起追过去。
这山里本就没有什么光亮,顾家的鸡场又挨着树林,夜色之下,视野不好,那人一个没站稳,便一脚踩空,叽里咕噜地滚出去,“哎呦”一声惨叫。
刘全点了火折子循声而去,赵贤也跟了过来,二人看到前方山坡上一个人影倒在那惨叫,便快速冲过去,三两下将人薅起来。
刘全拿火儿照了下那人的脸,二人同时一声低呼:“胡长贵?!”
第二日一早,赵贤和刘全就推搡着胡长贵来到顾家院门外。此时,顾长生刚好和房里的小女人腻歪完,正准备出门。
抬眼见二人押了个人过来,顾长生便大步走了过去。
赵贤见顾长生过来,便指着胡长贵道:“长生,偷你家山鸡的家伙抓到了,就是这厮!”
胡长贵从山上跌下来,摔得浑身青紫,纵然赵贤和刘全没打他,身上也没几块好皮。见了顾长生,更是叫屈。
“长生兄弟啊,你饶了俺,俺、俺拢共才惦记了你家鸡窝一回,还被这俩给抓了!求你放了俺!”
他这边叫嚷着,林清漪也从炕上穿了衣服下来,只不过她穿衣服急,襦裙的带子有些没系好,虽是不碍着什么,但顾长生却觉得影响了自家娘子的整体美观。
他蹙了蹙眉,黑铁塔似的身形挡在她身前,一把将她没系好的带子扯开,重新系,边系边埋怨:“大清早的,怎的不多披件衣裳,山里比不得山下,凉着呢!”
脸红的由着他摆弄自己,林清漪抬眼偷偷看他,见男人始终一副认真的表情,心里暖暖的。
替她重新打扮好,顾长生才转过来,猿臂轻舒,将自家水一般的人儿搂在怀里:“胡长贵,你说鸡不是你偷的,那你大半夜不睡觉,上山做什么?”
“俺……”胡长贵自知理亏,只得低下头,嘴里嘟囔道,“俺就是想尝个鲜,俺家婆娘生孩子亏了身子,外头买个鸡又贵,所以才上你家来,打算摸一只回去。谁曾想,还没摸着……就被他们给抓了。”
“你这厮,偷鸡摸狗的,还有理了!”赵贤一拳头打在他头上,虽然没造成多少伤害,但胡长贵也觉得有些冒金星。
“得了,都是一个村的,旁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偷了我家的东西,还一连偷了那么多,这损失你是一定要赔偿的了!我家一共丢了母山鸡十只,一只鸡算五百文,这也是五两银子了。你家既然穷,我们就宽限一些时日,半年以内还上就好!”顾长生也不是那不讲理的,既然抓到了贼,便简单快速地宣判了损失。
“俺不服气!俺本来就没有偷你家的鸡,凭啥你说丢了十只鸡,就是丢了,还让俺来赔偿!”胡长贵也是个有脾气的,眼下虽然被抓了个现行,可也不服气。
“少废话!若不是丢得恨了,长生兄弟能雇我俩来帮着看山?”赵贤气得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胡长贵坚持说自己没有偷东西,还在那里连吵带闹的,连柳氏和春生、秋莲等人都给从房里喊出来了。
林清漪见状,捏了捏有些发疼的眉心:“算了,长生,不如我们直接将人交给村长,反正咱们的情况他也知道,到底该怎么赔,让他老人家发落吧。”
顾长生点了点头,便让大家都先散了,自己则和刘全、赵贤一起,押着胡长贵去找村长。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长一出面,到底比顾家顶事。胡长贵立马老实了许多,只是他依旧只承认昨晚的偷窃预谋,却不承认以前那些鸡都是他偷的。
郝满顿见这家伙死不悔改,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你个胡长贵啊,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人家顾家也没说不依不饶的,又许了你不少时限,你承认了又怎样,不过是过几个月紧巴巴的日子,今后勤勤恳恳干活,还了人家银子也就是了!何苦这样死不承认?”
“村长!俺真的没偷!俺昨天想去偷,不过没偷成!他家以前丢的那些鸡,都不是俺偷的!”胡长贵大声嚷嚷着,“俺没做这事,打死俺,俺也不承认!”
见他死活不认账,村长也没辙,他家的婆娘又抱着孩子来求,说是自家男人一直觉得她生娃亏了身子,自己又没个本事,有些难受,可是一直没想着偷什么东西。只是昨晚实在忍受不了,才想着去偷几个山鸡蛋来给她补补,谁曾想,还没摸着就给抓了。
一个死不认账,一个哭天抢地,郝村长快被吵聋了耳朵,当时就烦了:“够了!你们两口子在我家门口呼呼喝喝成何体统?胡长贵,你便是不承认,村里也知道你做了这等丢人的事情,先把你婆娘带回去,回头我看看长生家可还丢了其他什么东西,再去你家里说道说道!”
说完,也不等胡长贵和他婆娘的哭喊,将门一关,任凭他们在外头哭闹。两人闹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便一起回去了,临了他婆娘还指着胡长贵的鼻子大骂他没出息,之后又抱着他痛哭,说自己没福气。
郝满顿一脸歉意地看着顾长生:“长生啊,你看这……”
顾长生摆了摆手:“罢了,村长,此事容后再议,我先回去看看,是否还少了其他的东西。”
他说完,又将剩下的银钱给了刘全和赵贤:“昨晚的事情,多亏两位大哥了,这是昨晚的工钱,你们收好。”
两人一看,顾长生多给了五文钱,登时一愣。
“长生兄弟,这……”刘全看了他一眼,满眼不解。
“刘大哥,你们抓到了偷鸡贼,我们理应多谢你们的,为了防止今晚还有人来惦记,也麻烦二位了。”顾长生说完,便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柳氏他们已经将早饭准备妥当,见他回来,便招呼他坐下。
才吃了几口饭,顾春生便蹙着眉,一脸不高兴:“大哥,昨晚那个胡长贵虽说没偷东西,可是咱家的鸡还是少了!”
顾长生闻言,剑眉一挑:“竟有此事?”
顾春生揉了揉鼻子:“今早你们说抓住了偷鸡贼,我就赶紧上山去看咱家的那些鸡,发现昨晚还是丢了两只,看来,这个偷鸡贼不止胡长贵一个人,搞不好,他有同伙呢!”
他的话,引起了顾长生的注意,若是好几个人惦记了他家的鸡场,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林清漪回想到早上胡长贵的反应,料想他可能真是个倒霉顶包的,否则若是日日来她家偷鸡,怎会慌不择路,连道都看不清楚,就自己跌下去了?
吃了早饭,顾长生就上了山,不光要弄些野味来,便是鸡场里的山鸡也要再抓些来。好在那山鸡可以刷新,夫妻二人知道这个秘密,并不觉得损失多大,只是若是山鸡蛋少了,这可就影响收益了。
吩咐顾春生他们照顾好田地,林清漪饭后简单收拾了下,就提了几个山鸡蛋并一些灰树花和宏福团出了门。
她顺着村里的路一直打听着,很顺利地就找到胡长贵家。此时,全村都知道他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偷了顾家的山鸡,正在背后戳他脊梁骨哩。见林清漪要找他,以为是要找他们索赔损失,便给她指了路,更有几个好事的妇女,跟在她身后,想看个热闹。
林清漪并不理会她们,只是隔着院门朝里看了看,见这院子实在是比顾家还要残破,忍不住叹了口气,喊开了人:“胡家大哥、嫂子,你们在不在?”
原本,二人还在屋里头生闷气,听到有人喊,胡长贵便起身出来,见到林清漪站在门口,忍不住一愣:“你来做啥?”
林清漪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胡长贵,听说你家媳妇生孩子亏了身子,我过来看看。”
胡长贵圆睁怪眼看向她,满眼的不可思议:“看我们?顾家媳妇,你哪根筋不对了?”
林清漪撇了撇嘴:“外头不好说话,你让我进去。”
胡长贵闻言,开了门,将她让进来,至于那些看热闹的媳妇婆子们,则被关在了门外。“顾家娘子,你这是啥意思,俺家老胡都让你们送到村长那里了,你又过来做啥?”胡长贵媳妇跟着出来,看到林清漪微微一愣。
“嫂子,听说你前几日生娃伤了身子,我来看看。”林清漪说着就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他家院子里,顺便扫了一眼,见他家的院子虽然破旧,却也干净,四处也找不到半根鸡毛。再看胡长贵那婆娘,皮肤黑黝黝的,脸上也锈得很,身上拢共没有二两肉,哪里像是日日吃山鸡进补过的?
胡长贵家的婆娘看她将东西放在那,不似是故意来找茬的,便也消了消火气,原本她觉得顾家诬陷她家男人偷窃,现在看林清漪的样子,倒没那么气了。
“顾家娘子,俺是个粗人,穷命得很,可是俺也知道偷人东西是不对的。俺家老胡也是顾念俺这身子骨,才想要去你家的鸡场里摸几个鸡子,寻思着给俺补补身子。不过这几个鸡子可没说是白拿,俺们是想着过些日子有钱了,再偷偷将银钱放回去还给你们。可是不曾想,还没摸到鸡子,就让你们给拿了……可是老胡是本分人,你家那些鸡,真不是他偷的!”
那婆娘说话的语速并不快,语气又诚恳,林清漪察言观色,觉得也不似作假,又想到之前的那些,便更是信了几分。
“嫂子,我既然拿了东西来看你们,便是信你的。这些东西不要钱,又有营养,你好好补补身子,权当是我们同在一个村里的情分。下次要是再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切莫再去做这等事了。”
听她这么说,胡长贵和他婆娘都红了眼眶,屋里的小娃突然哭起来,他婆娘又赶紧回屋去,将她抱在怀里,好生哄着,露出奶头来,让他吃。
见了这干巴瘦弱的小奶娃,林清漪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她站起身来,对胡长贵两口子道:“现如今,许是我们顾家冤枉了你们,我家长生回去弄清楚的,若是此事真的与你们无关,我们也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冤枉,一定会公开向你们道歉,还你家一个公道!”
“哎,顾家娘子,使不得了!”胡长贵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他连忙摆了摆手道,“也怪俺,存了那些儿不该有的心思,你能来俺家看俺们,就已经让俺们感恩戴德了!若是抓到那个偷鸡贼,一定叫长生兄弟替俺多打他两拳解气也就是了!这公开赔礼道歉的事儿太没面子,还是算了吧。”
“胡大哥,你切莫这么说,这事儿一开始也怪我们没调查清楚,等事情查出来确实和你们无关,自然要还你们清白。我们顾家行事,是非分明,断然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她说话清楚,声音动听,不光是胡长贵和他婆娘听明白了,便是院外头爬墙头的那些无事做的媳妇们,也听了个真切。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这顾长生的小媳妇,倒是个知书达理的书香女子,说话办事,就是公道!
话说两头,顾春生在田间巡视了一圈,回了顾家一脸垂头丧气,外加又丢了两只下蛋的母鸡,他的脸色更不好。
顾长生已经从山上又抓了一些补充回去,问明白自己弟弟郁闷的原因,知道是那些灰树花的大棚也遭了殃,心下也是气愤。当下决定:今晚和刘全、赵贤一起守夜,定要抓住那个胆大包天的偷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