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和林清漪赶着马车回到大山村，柳大年屁股上挨了板子只能趴在马车上，一路上吭吭唧唧，心疼得柳如山婆娘不住地抹眼泪。
路过于大夫家时，顾长生还是将车停下来，让柳如山给他儿子买了些治疗外伤的药，才将车子赶去村长家。
“郝叔，您在吗？”顾长生朝院子里喊。
郝满顿此时正在院子里帮忙喂鸡，听到声音，便走出来，看到顾长生，立刻堆上笑脸：“长生啊，进来坐，找你郝叔啥事？”
顾长生和林清漪下了车，却将柳家三口子留在车上，进了院子坐下，还没开口，就看赵菊花端了两杯糖水送上来。
“长生、长生媳妇，你们这是从外头回来吧，先喝口水润润喉，有啥事慢点儿说。”
“谢谢婶子。”林清漪接过杯子，点头致谢。
“郝叔，我记得您前两天说过，山脚下那处空地可以给我们做厂房用。”顾长生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郝满顿点点头：“是啊，长生，你媳妇既然愿意带领全村人致富，这地方反正也是荒着，你打算啥时候动工，大叔立马给你找人去。”
顾长生闻言，轻轻一笑：“那敢情好。大叔，今儿个下午我去镇上采买些原料，明天就能开工！”
“行，叔给你安排人手！”
“这工钱按整个简易厂房的工期算，大概三日就可以完成。我们顾家按每人五百文钱算，活儿干得又快又好的话，大家伙儿也能早些拿到钱。”
郝满顿一听顾家开的价，当时眼睛就直了：“长生，这么高的价钱，你要几个人？”
顾长生淡淡一笑：“这厂房是我家清漪设计的，结构简单，大概五个人就够了，还得劳烦您给安排下，村里手脚麻利又有功夫的兄弟。我家房子要得急，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三日内就交工。”
郝满顿连连点头：“这事儿你起初一说，我就有了计较，无妨，交给你郝大叔！”
“另外还有一件事……”顾长生皱了皱眉，眼睛往门外瞟了一下，郝满顿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到柳家三口坐在马车上，热成狗的样子立刻就明白过来。
“长生啊，摊上这种亲戚，也苦了你们了。只是他们怎么还跟着来咱们大山村了？”郝村长有些不解。
“是这样，他们柳家欠我们顾家银子，我们将他们带来，安顿好了，帮忙做工还钱。”林清漪也懒得多解释，接口来了一句。
郝满顿点点头，眼里也有了几分计较：“只是，你家这亲戚，俺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放在顾家住着，真的没事？”
见村长也是个有心的，顾长生连忙道：“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去顾家住，所以要麻烦郝叔在村里给他们寻一处宅子，租金我顾家先出了。”
郝满顿见状皱了皱眉，却也点头应许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成，这事儿郝叔一并给你办了，晚上以前叔给你消息！”
“郝叔，那就多谢您了！”林清漪笑着从荷包里摸出二十文钱，塞进他手里。
这郝满顿倒是个有手段的，不到日落竟然将事情都办完了。此时刚好顾长生从镇子上回来，定了些木材土石方的东西，见他过来，连忙将他让进院子里。
“长生啊，你托俺办的事情，都办妥了！”郝村长笑呵呵地从林清漪手里接过清茶，喝了一口说道。
“郝叔，您这效率这么高，我都佩服您了！”林清漪朝郝满顿数了数大拇指。
郝满顿朝她点点头，又瞟了一眼连屋门都不让进，只安排在院子里休息的柳家三口，悄声道：“叔知道你们不待见这仨人，又不好意思太过苛责他们，就做主寻了山下老王家的那几间旧宅子。”
“他们自打去年和兄弟分了家，旧宅子就空出来了。那老王兄弟也是个能干的，在镇上置办了产业，就不打算回来了。所以那旧房子就打算租出去，因为也没怎么打理，一年算上五两银子的租金，离着你们那厂房也不远，若是你们想着给他们安排什么伙计，都不用来回跑，你们看，怎么样？”
林清漪和顾长生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目光中的满意，同时点头：“郝叔，这地方好，就这里吧！”
郝满顿见他们满意，心里也很高兴：“这房契和租赁的事宜，王家也一直委托俺来做，你们一会儿带人去看，若是满意，就签了吧。”
“好嘞！”林清漪点头，顾长生则起身将柳家三口子上，用马车拉着去了王家。
租房子的事情非常快捷就办好了，虽然柳如山嫌弃房子有些破旧，但掏钱的人是顾家，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为了儿子的事情，他们将柳家村的房子和地卖了十两银子，已经无家可归了，加上名声又臭，这会儿寄人篱下，还能说什么？
好在王家老二的房子并不是太破旧，一些旧家具什么的，都没有拿走，三口子便勉强住了下来，只是那家里没有半点吃食，便是有锅碗瓢勺也没法开火做饭。
“你们手里不是还有银子吗？去村里自己买些吃食来，过几天给你们安排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还银子！”林清漪瞪了他们一眼，算是警告。
柳如山婆娘如今正心疼儿子，也没闲工夫和她吵嘴，便应下来。倒是柳如山本人将顾长生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大外甥啊，你看，你表哥如今身子不好，舅母又要照顾他，家里头只有俺还能勉强出个力。可是这欠了这么多银子，你打算给俺安排啥工作还呢？”
顾长生听了，故意声音高了些，好让村长和林清漪都听见：“等三日后，厂房盖好了，你就去看着，每月五十文。不过因为你欠了银钱，只发给你三十文。至于其他谋生的手段，你们得自己想主意。”
郝村长一听这话儿，差点儿噗嗤笑出声来。他们柳家欠了顾家七十两银子，每个月还二十文，莫说这辈子还不完，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休想还清！若不想一直欠着，就得自己想法子多赚钱，这也算多多少少惩戒了他们吧！
三日后，新厂房建成，林清漪特意请了村里的木匠做了好几台纺纱机，厂房里分作缫丝和纺织两个部分，又是透气通风良好，看着自己设计的厂房，林清漪心里倒是美美的。
柳氏负责将提前挑选出来的一众妇女进行简单的培训。不一会儿，顾长生带着人将栗蚕茧一筐一筐地送了过来。
早在之前，林清漪就培训过自家男人和春生、秋莲等人，告诉过他们该如何采摘蚕茧。这会儿他们将一个个蚕茧摘好了送来，很快就分发给村里的妇女，大家开始缫丝。
对于这种古法缫丝，林清漪是并不清楚的，只是柳氏是个明白的。她将蚕茧放在巨大的热水锅里，将里面的蚕蛹烫死，然后那丝线就慢慢一层层剥离开来。用小木棍在里面轻轻搅动之后，蚕茧内的胶质就被脱离掉，林清漪这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剥茧抽丝”。
缫丝之后，便是抽丝。看着柳氏用古法和妇女们一点点制作丝线，林清漪真是有些想念现代化社会了。
第一批生丝制成之后，便由柳氏带着妇女们进行织造。林清漪定制了最好的纺车，柳氏带着妇女们按照经丝、纬丝，将之交织在一起，制成了第一批坯绸。
村里面有些个妇女还是有过有些缫丝、织造的经验的，经过柳氏一提点，大家就都会了。因为林清漪给每一个人定的价格是每一匹合格的丝绸得一两银子，大家的心气还是很高的。
栗蚕丝不比普通的家蚕，韧劲儿更大，并且在黑暗处也能发光，待柳氏将第一匹栗蚕丝织成的丝绸展示出来，大家都被这美丽的丝绸吸引了视线。
“清漪，这是咱们蚕丝厂第一次纺出来的蚕丝，你看看，怎么样？”柳氏献宝一样，将丝线给林清漪看。
见自己的想法真的实现了，林清漪自然是喜不自胜，她咧嘴一笑，朝柳氏比了个大拇指：“娘亲，您最棒！这第一匹丝绸，讨个好彩头，我先给您记上！”
有了这第一匹丝线，妇女们的干劲儿更高了，大家伙儿通力合作，五日后，已经有三匹完整的栗蚕丝绸织造完成了。
按照个人的完成度和成品卖相，林清漪支付了她们银钱，便关了厂房，让柳如山来看着机器，自己则和柳氏坐着顾长生的马车回到顾家。
看着三匹晶亮的丝绸，林清漪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她将来安身立命的本钱，一定要看好了。
“清漪，这丝绸虽是好东西，只是颜色未免单一了些。”顾长生看着自家小女人满意的样子，一把将她搂过来，轻声建议。
林清漪一听，是这个理，便点头道：“是的，长生，我记得这种栗蚕丝是可以染色的，不如明日我们拿着这第一批货去城里，问问价格，再选一些好看的染料回来，将蚕丝染了颜色，再卖出更高的价钱去，好不好？”
顾长生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下，柔声答应：“好，清漪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柳氏的心里也非常高兴，她指着自己织出来的第一匹丝绸道：“清漪，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好不好。”
“娘，您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您说，我听着。”林清漪拉着柳氏的手，笑意盈盈。
“这第一匹丝绸，娘就是存了些私心的。想要给你们做成里衣穿。咱们庄户人家，穿得太好也不搭，只是这里衣穿起来若是舒服，也是极好的。”
一早就听闻柳氏曾经入过淮王府，想必那些王爷都是会享受的。听婆婆这么说，林清漪也觉得可行，毕竟一件里衣穿了舒服又不打眼，还不会遭人记恨，多好的事情。
“这丝绸金贵得很，娘做主，给大家一人做一件，若是还有富余，就给你和秋莲再绣上几块帕子，我这几日看那几个妇女，张家二嫂子和李家的婆媳俩本就是做过这类伙计的，她们学得快，将来就不用娘亲自动手了。”
林清漪闻言，又给柳氏竖了个大拇指：“娘，您真厉害，都学会管理了！”
柳氏笑了笑，随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什么管理不管理的，娘也不清楚，娘只知道，这凡事不好一个人大包大揽，交给有能力的人层层分担，事情就好办多了。”
柳氏一个村妇能说出这等话来，林清漪不禁暗暗佩服，以前她只道自己是块宝，现在看来，顾家人人不简单，只要运用得当，分工合理，一家人能撑起一片天呀！
盘算好明日的事情，大家便各自回了房。林清漪想起那日给顾长生买衣服时，从老板娘那里要来的那块绸缎，便从箱子里翻出来，拿在手里和自家的丝绸对比。
无论颜色和柔软度，她的栗蚕丝都好过那东西太多，林清漪不禁想，明日进了城，该要个什么样的价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