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喝,吓得柳如山一哆嗦,差点儿就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他扭过头去,见刘民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当即扬了扬头,拿出了主子的架势:“咋,这鸡场是顾家的,俺妹子是顾家的主母,俺这个做大哥的,不能来鸡场拿个鸡回去吃吃?”
刘民瞪着他,根本就不给他半分面子,他只知道这个亲戚是万分不受待见的,便上前,薅住他衣领,就往外头拽。
“这是顾家的鸡场,你姓柳,有啥资格留在这?”
刘民经常帮助顾长生他们搬运货物,又能吃上饱饭,自然有把子力气,比那五十多岁的柳如山强了许多。几下就将他从鸡场里拽出来,往山下拖。
“你、你放开俺,俺是顾家主母的大哥,是你半个主子!你没权利这么对待俺!”柳如山一边叫嚷着,一边奋力地挣扎,最后还是被力大的刘民给拖了下去。
他一路嚷嚷着,就被刘民拽去了顾家宅子里。此时来盖房的那些工人正在顾家吃饭,见刘民拽了个人进来,纷纷侧头朝他们看去。
一见有外人在,柳如山更是来了劲,嗓门儿也大了些,直扯了脖子在那喊:“你个奴才!快放开俺!”
柳氏听见柳如山的声音,连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被刘民揪着,脸就是一黑。
“柳如山,你在我家里吼什么?”柳氏到底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这一嗓子,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几分威严,愣是将柳如山给制止了。
“哎,如云啊,大哥是来……”
“这是顾家,不欢迎你。”顾长生从屋里端了碗水出来,看到柳如山,黑着脸说。
被妹子和大外甥这么对待,柳如山的脸立马就红了,好歹他也是这家的亲戚,这让他太没面子了。
“大外甥,俺好歹是你舅舅,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赶人,不太好吧?”柳如山有点儿不乐意,但还是舔着脸说道。
“有啥不好的,你本来也不是我们顾家的人。”顾春生和顾秋莲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给师傅们添了菜,也叉了腰指着他。
见自己不招人待见,柳如山瘪了瘪嘴,又瞥见他们在那吃肉,香味只往自己鼻子里钻,便狠命咽了咽口水,往前凑了凑。
“那啥,妹子,现在这大中午的,哥哥我肚子又饿了,你们家这么多吃的,想必吃不完,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让哥哥……”
他话还没说完,林清漪就从阴房里出来,白了他一眼:“什么是外人,什么是亲戚?人家外人能帮我们做东做西,不会坑我们,可是你呢?成天算计着怎么占我们家便宜,算什么亲戚?”
她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可是在场的人,除了柳如山,谁也没反对。柳如山一时气得要命,却又不好发作,老脸憋得通红。
“你、你、你……俺好歹算是你的长辈,你一个儿媳妇,有啥资格这么和俺说话!”
顾长生一听,伸手将林清漪搂过来:“值得人尊重的才是长辈,你整日里游手好闲,你们柳家又到处惹是生非,我们帮了你们那么多,你们不但不知足,还惦记着怎么再占点儿便宜,有你这样的长辈吗?”
说完,他朝柳氏和顾春生他们招呼了两声:“吃饭!”几个人便拿了碗筷,来到饭桌旁,自顾自地吃饭,谁也没搭理他。
见他们故意无视自己,柳如山眼珠一转,便大呼一声,开始哭天抢地:“啊呀,俺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妹子,去大户人家养了几年,就变得无情无义,连带子女也不尊重长辈呀!是,俺家大年是蒙了你们的帮忙,可他也收到了教训呀!俺家欠了你们这些银子,这辈子都还不上,你们再不给俺家安排些其他的活计,就是要柳家世世代代给顾家当奴隶呀!”
见他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柳氏的脸更黑了:“柳如山,别在这丢人现眼,要哭回你们家哭去!”
柳如山顿了顿,又继续哭嚎:“妹子呀,不是大哥丢人呀,实在是大哥走投无路啊!你那侄子他不争气,俺就想要靠着你们给安排个伙计,好歹我们老两口老了、去了,他能有个依靠,能活着,咱柳家才不至于断了香火啊!”
一旁吃饭的陈师傅等人,面面相觑,也看向这位顾家的奇葩亲戚。
见他越说越离谱,柳氏只觉得柳家的脸和顾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只气得撂下筷子就回了房间,根本不想搭理他。
林清漪看了顾长生一眼,夫妻俩眼神交流后,男人开口道:“好了,别在这嚎了!明日一早,让柳大年来顾家,我给他安排个搬运的活计。”
看顾长生点头应了,柳如山立马喜笑颜开,和刚才那撒泼打滚的老头子判若两人。他嘻嘻笑着,谢了顾长生,又飞速上前拿了俩馒头揣在怀里,三两步绕开刘民,噔噔噔噔下了山。
看着这无可救药的舅舅,顾长生等人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太阳都爬得老高了,柳大年才打着哈欠来到顾家。
好在地基已经打好,陈师傅带着工人,抓紧时间盖起了房子。
顾长生站在顾家院门口,蹙着眉,抱着胳膊,看着远远跑上来的柳大年。
“嘿嘿,长生兄弟,俺来了,有啥活计,给多少钱?”柳大年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来就问多少银子,让顾长生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今日搬运的工作已经完了,你来晚了。”顾长生冷冷回答。
柳大年一听,那脸立马就垮了下来:“长生兄弟,你这是存心算计俺吗?是你让俺今天来顾家,给俺安排伙计的,结果俺来了,你告诉俺已经没有活儿了,你安的是啥心呀!”
顾长生闻言,一双星眸盯着他,让柳大年觉得直发毛:“我昨日说的是今天一早,你看看你到这里都什么时辰了?有东西也都运走了,哪里等到你来搬?你若是真有心干这活儿,明日天亮前便来顾家门口上工,搬一箱东西两文钱,若是不想做,就滚回家去!”
无奈,柳大年只能应了他,低着头回家去。
第二日,他就连跑带喘地跑了来,好歹赶上顾长生和顾春生起床去山上收菜。
见他好歹不算迟到,顾长生淡淡说了一句:“走吧。”几个人就上了山。
刘民已经在山上等他们了,见三人过来,二话不说朝地里走。如今气温正高,灰树花长势正好,顾长生和顾春生两个人将成熟的灰树花摘下来,放在事先备好的箱子里,很快就装了三十多箱。
“差不多了,搬下去吧。”顾长生让他们将东西往下搬,自己却来到事先备好的马车上,一面帮着摆放东西,一面记着数。
很快,这些东西搬完了,数了数,柳大年一早上搬了十箱,应该拿二十文钱,便将钱数了递给他。
得了钱,柳大年笑呵呵地走人了,顾长生见他走远,才叫刘民和顾春生将山鸡蛋往下搬,自己则赶了车,绕到和唐紫宸约定的地方去。
顾家的山路那么隐秘,他们可不想让那水蛭一般的柳家人知道,宁可多走些路。
等他将那三十几箱灰树花运下来,唐紫宸的马车也到了,大家又往上搬东西。等东西都倒腾完了,小伙计打马扬鞭离开,顺道将上次的银钱结了给顾长生。
“大哥,咱们根本就不缺搬东西的人,多了那柳大年一个,还要和他兜这些圈子,何必呢?”待小伙计离开,顾春生不解地问他。
顾长生摸了摸弟弟的头,脸上显出慈爱的表情:“春生,那柳家父子烦不烦?”
“烦。”顾春生想也不想回答他。
“但是,他们毕竟是娘的家里人。咱们不能因为他们烦,就让娘夹在中间难做人。”
顾春生闻言,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了,所以,你宁肯花点银子,让娘心安。”
顾长生笑着表扬他:“不错,我们春生终于肯动脑子了。”
却说这柳大年得了银钱,立马就不消停起来。他想着顾家种了那么多灰树花,又搬出去那么多,一定是能在镇上卖个好价钱的。他如果借着每次搬运的功夫,偷偷从地里拿出一些来,那么他不就有银钱了吗?
不用自己多付出劳动,就能多得那些银钱,柳大年想想都觉得美滋滋的。于是,他立马跑去了镇上,四处打听起这灰树花的价钱来。
这一问,还真让他知道了。顾家这些灰树花,都供应万福楼去,再由他们的厨子加工出来,卖给那些来吃饭的客人。旁人若是想要吃这一口,非得等到赶集的时候,顾家娘子带来一些才能买到。
一朵灰树花,能卖十文钱,简直比他卖劳力赚钱容易多了,况且,他只是每天偷偷拿出来那么一些,旁人根本就不会发现。想到这,柳大年的眼睛都笑弯了。
顾春生这两日管理菜地,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终于有一天被他发现了端倪,竟然有人偷偷来菜地里采摘成熟的灰树花!他心里生气,便将事情告诉了顾长生。顾长生找来刘民询问,后者坚持说晚上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两人一合计,便商量出一个计策来。
果然,当日就看到柳大年趁着大家下午都去干活儿的功夫去了山上。刘民主要的职责是看着那些山鸡,自然没那么多功夫看着菜园子。柳大年早上的时候,记得顾春生说起过,这些灰树花长得很快,有些可能到不了明日就能长好了。于是他偷偷拿出背篓,躲在一旁,见顾春生才将菜园子浇过,离开那里,就喜滋滋地摸了过去。
掀开大棚的草帘子,柳大年果然看到早上还不能采摘的灰树花,已经基本成熟了。他赶紧凑过去,轻轻一掰,那菌菇就被他采了起来。
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一朵就要一斤多,柳大年喜滋滋地将菌菇放进背篓里,开始了扫荡。
他也是有些小聪明的,知道不能将那些熟了的都采净了,只是将那些长得大的,多采了些,直到背篓里放不下,才不舍地离开,没想到转身就看到顾长生和顾春生兄弟俩,黑着脸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