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生这一闹,林清漪立刻慌了神,一巴掌狠狠打在他屁股上:“你这孩子,又不听话!”
顾长生心疼孩子,林清漪却催促道:“长生,我们快走,总督府很快就会发现我和念生没有回来,然后派兵寻找的!”
顾长生点点头,便让二人回到车上,车夫是玄三的人,立刻甩开鞭子,跟在顾长生的快马后面,狠命抽打着马匹。
果不其然,总督府的下人们见夫人和小少爷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心里十分担心,直接报告了府里的侍卫总长,众士兵举着火把出府寻找。
一路上,念生不断哭闹,甚至嗓子都哭哑了,仍旧不停歇。他甚至还用小脚丫踢翻了车里的药材包,很多草药撒出来,顺着车子的缝隙漏下去。
林清漪实在气极,念生从生下来就很乖,很懂事,这次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不肯听话。她粗暴地将他抓过来,掀起车帘,将他整个人提在半空悬着。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听话,娘亲就将你整个人丢出去!”
念生毕竟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很多话都是半懂不懂的,被林清漪这一吓,登时愣在那里。
马车飞奔着,外头又开始黑了,看起来好可怕。他看着前方的未知,听着身边马匹和车辕的响动,突然觉得委屈,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念生!你是真的要逼娘吗?”林清漪急了,在他屁股上狠命打了两个巴掌,那孩子哭的更凶,嗓子都哑了。
顾长生总是忍不住,将队伍停下来,策马上前哄他。
“生儿你乖,爹爹和娘亲都在你身边,你先和我们走,等离开这里,安全了,我们再去接干爹和妹妹好不好?”
念生只顾得哭,根本听不进去,两只小手狠命扒拉着,不准任何人靠近。林清漪打了他好几下,他觉得好痛,屁股都要烂了,他好委屈,明明是娘亲不好,不要干爹和妹妹了,为什么被打的是他,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林清漪急了,指着车里破掉的药材:“这是临走时,玄三特意带给你们的,西域不比大仁,很多药材都稀缺,这熊孩子竟然弄破了,还撒了一路!不光是浪费,还容易被人追踪到!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这,她也开始委屈,盼了三年,终于等到了顾长生来接他们,却这讨债般的臭小子给搅得一次次停下来哄他!林清漪气得要命,恨不得掐死他!可是一想这毕竟是她和顾长生唯一的儿子,是他们盼了好久才生下来的,心里又立刻柔软下来。
小娃哭闹,大人也委屈,顾长生一时也没了主意。
“念生,你看,爹爹和你才见面,真的很想念你,你不想和爹爹住些日子吗?爹爹那里有沙漠、有绿洲、有骆驼和马匹,还有很多奇怪的植物,你不好奇吗?”
念生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他哭得凶了,马车就会停下来,马车不走了,干爹的人就会找到他,就能带他回家了。
“主子,后方传来马蹄声,想必是追兵来了。”
顾长生见状,知道是车上的草药暴露了行踪,便让人三两下将弄撒的全部丢出去。林清漪也将儿子再度拽回车子里,车夫打马扬鞭,一行人再度连夜赶路。
马车再快,也没有骑兵那么速度,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站住,放下我们夫人和小少爷!”
顾长生回头看去,见对方足足来了二十多人,只能朝左右使了眼色,登时有二人留下来,挥动手中的武器,砍向追兵。
追兵被暂时拦住一部分,还是有十人左右继续追赶着马车。有人搭弓射箭,将马匹射死,整个马车往前冲了一丈多远,撞在树上,停了下来。
“将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追兵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愤怒的顾长生割开喉咙,死得不能再死。念生和林清漪爬出马车,刚好看到这一幕。
念生被惊呆了,看着不断手起刀落的父亲,他觉得,这个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解决了追兵,夺了他们的快马,顾长生决定让林清漪和他一起骑马撤离。原本打算将念生抱在怀里一起跑了,这小家伙又开始闹腾。
“你是坏人!我不要和你走!你不是我爹爹!你杀了人!干爹说了,杀人的都是坏人!我不要和你走!”
“念生!他是你爹,不是坏人!”林清漪搂着他解释,可是孩子怎么也不听,哭得更大声了。
顾长生听他嗓音已经嘶哑,怕孩子喊坏了嗓子,连忙哄着:“好,好,我们先不走,念生乖,现在荒郊野地的,会有危险,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等天亮了,爹爹送你回家。”
念生兀自在那里闹腾,可毕竟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哭了一晚上,早就累了,林清漪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又喝了些水,东西没吃就睡着了。
“长生,趁现在!”林清漪找来些宽腰带,做成背巾,又将孩子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车不要了,我们快走!”
顾长生点头,众人早就将车里的药材和行礼分别背在身后,他们原本轻装前进,再带些药材行囊,也不算重。
翻身上马,又将林清漪接上来,一家三口共乘一匹,一行人继续朝边关行进。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总督府的办事能力。早在这些追兵追上林清漪他们的时候,便有另外一批人已经将消息送往边关。
段青衫接到情报,便去请求崔北归,一定要将人拦截在关内!
他们一路猛赶,并不敢停下。几个男人倒是没什么,林清漪一个女人,纵然有顾长生保护着,却是骑不惯马。
她忍着屁股要腰背的疼痛,依旧紧紧抓着顾长生和孩子,生怕从马上掉下来。
从天黑到天亮,周围的景物化成一条条细线,向后飞驰而去,她一颗高悬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
“主子,前方就是玉门关了!”
接到报告,顾长生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冲过这里,就是关外,大仁朝的兵马便不能奈何他了!
转过一道弯,顾长生才想策马而行,却见前方黑压压出现一群人影,登时心里一沉,勒马停在那里。
“你果然还活着。”为首的老将军,一身黑色的盔甲,上面斑驳的印记,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却依旧精神矍铄,正是北方的将军崔北归。
顾长生认出他,心里一沉,却还是礼貌地同他低声打了招呼:“崔将军。”
崔北归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三年未见,你成长了很多。只是,当年你和我说,只想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现在的想法却变了。”
顾长生冷冷坐在马上,紧紧护着怀里的女人:“在下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只是皇上不肯放过我,如今顾长生已死,站在这里的,是淮王世子北宫宸!”
崔北归淡淡一笑:“好,很好,你承认是北宫宸的那一刻,我们就只能再度成为敌人。不过,老夫今日不打算杀你,放下你身前的女人,老夫放你们一马。”
“这是我的女人和孩子,我不会放手!”
崔北归扫了一眼顾长生身后:“就凭你们几个?你知不知道,老夫一句话,他们就全部要陪着你送命?”
“三年前,我无力保护我的妻儿,让他们受尽委屈,如今我有了力量,便要将一切都讨回来!”
崔北归不说话,顾长生也不再言语,林清漪看着这两个同样一身霸气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娘亲……”念生的话打破了平静,他揉了揉眼睛醒过来,“生儿好饿……”
“生儿乖,过了这里,娘亲就给你弄吃的。”林清漪并没有看他,而是定定望着前面那个威武的老将军。
北方将军崔北归,她是听段青衫说过的。三年前他出兵镇压南方的叛乱,不出一个月就取得了显著成果,三个月之后,内乱平息,这位老将军也正式投入皇帝麾下。如今他的军队在北方赫赫有名,使得北方再没人敢进犯。
“总督夫人,请随老夫回去。”崔北归见了林清漪,开口相邀。
“崔将军,你可知他是谁?”林清漪不为所动,指着顾长生问。
崔北归淡淡一笑:“淮王世子北宫宸。”
林清漪摇头:“不,对我来说,他是顾长生,是我唯一的夫君。”
“夫人说笑了,三年前顾长生已经被问斩,世上再无顾长生其人。而你也已经嫁给北疆总督段青衫为妻,哪里还有旁的夫君?”
“我与段青衫并无感情,嫁给他也只是权宜之计。老将军既然认得他,便知道顾长生的妻子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我!我怀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段夫人,老夫受北疆总督所托,将夫人及少爷带回,如果夫人执意不肯走,莫怪老夫动粗。”说完,他挥了下手,身后的军马微微动了动,林清漪大惊,竟然有密密麻麻满了道路。
“夫人是走是留,悉听尊便,但是老夫的决心也很明确,今日势必要将夫人留在大仁。”
林清漪蹙眉,顾长生为了行动不被人发现,没有带大批军马来,只是自己只身犯险,要接他们母子离开。如今遇到崔北归亲自率军拦截,几个人对几千人,怎么也没有胜算。她不能让他们冒险!
“崔将军,本世子如果要走,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们?”顾长生紧紧搂着林清漪,浑身上下压抑着怒气,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崔北归自然知道顾长生不好惹,只是他此时却不能退缩:“世子,老夫当年就问过你,是否真的想好了,因为老夫的力量可以助你得到整个王朝。而你当时拒绝了,既然如此,老夫便认为,下次再见便是敌人。如今你认为老夫能够轻易放了你们吗?”
“既然将军不肯行方便,本世子迎战又有何妨?”顾长生说着,挺直了腰板,回身喊道,“天军众儿郎,今日我北宫宸向大家借一条命,若是侥幸不死,他日必定东山再起,直取大仁!”
“誓死追随世子!”天军众人豪气顿生,这些人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被顾长生这么一问,自然是要和他共同进退。
“既然世子爷那么不知进退,老夫便只有和你一战了。”崔北归说完,缓缓抬起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