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无疑是让段青衫最后的希望也断绝了。他绝望地看着后院的方向,林清漪抱着念生,被人押着走了过来。
俞万年看了一眼背着包袱的林清漪,嘴角扬了一抹冷笑:“段大人,尊夫人这是才回来,还是要出去啊?”
“这……”段青衫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清漪知道现在走不了,便冷眼看着俞万年:“听说俞大人有事找小女子?”
俞万年哈哈大笑:“顾家娘子,久违了。”
段青衫连忙纠正:“俞大人,清儿如今已经嫁给我,她不再是顾家人了!”
“住口,这儿可没你说话的份儿!”林清漪身后的男人开口,谄媚之意甚是明显。
林清漪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蹙眉问俞万年:“俞大人近年来可是官场得意,升迁的速度还真快。只是为何用人不淑,竟然连柳大年这等卑鄙小人也纳入麾下做事,莫非是俞大人无人可用了?”
“林清漪,你说话注意点!”柳大年闻言生气,自打自己在洪台县栽了,他好不容易才联络到俞万年,柳如山又以淮王府旧事为理由,才将他保了下来。这几年他一直留在俞万年身边,好不容易混出点样子,竟然又被林清漪看不起。
林清漪不理他,只是看向俞万年,等他说话。
俞万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顾家娘子,别人不清楚,难道本官还不明白吗?你与那顾长生伉俪情深,又岂是可以随意改嫁的?”
段青衫又上前解释:“俞大人有所不知,那顾长生死后,清儿便没了依靠,我又是与她自小指腹为婚的,所以便将她娶进门,加以照顾。所以说,现在清儿她已经和顾家没有任何瓜葛了。”
俞万年冷笑:“段青衫,你身为朝廷命官,就应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三年前皇上命你去洪台县监斩顾长生,你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犯从你眼皮子底下溜了。现在他又从西域集结了大量人马,前来攻打我大仁朝,你说你该当何罪?”
段青衫心头一震:“不、不可能!俞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下官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放人犯的?”
“你不敢?!”俞万年眼一瞪,“本官听说数日前,那顾长生曾经回来过这里,你不但没有将他留下,还放跑了他,有没有这事?”
“俞大人,下官失察,这就派人去调查!”段青衫躬身,作势要走。
“站住!谁允许你离开的!”俞万年冷眼看着他,“你当皇上是个傻子不成?本官实话告诉你们,皇上早就调查清楚了一切!”
说到这,他踱了几步,来到林清漪和段青衫面前:“皇上已经知道,这次西域作乱的匪首就是顾长生,他打着淮王世子的名头,率军进攻大仁朝,意图谋反。而这个林清漪,就是他当年的女人!段青衫,不得不说,当年你将这个女人娶进门,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不是你,皇上又怎么可能轻易获得这么好的筹码呢?”
林清漪和段青衫双双皱紧眉头,段青衫咬紧下唇,终于跨步挡在林清漪身前:“俞大人,不管怎么说,林清漪现在是我的妻子,身为丈夫,我必须要保护她!皇上纵然想要尽早结束战争,但若是以女人为要挟,未免胜之不武,有损我天朝国威,下官断然不能答应!”
“哼!段青衫!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北疆总督,封疆大吏吗?”俞万年拔出尚方宝剑,剑尖指着他,“此乃尚方宝剑,见剑如见君。本官这就替皇上宣布,段青衫因一己私利,玩忽职守,私放人犯顾长生,窝藏人犯家眷,罪加一等。现在罢黜北方总督官衔,即日押往京城候审!”
段青衫闻言,心中大惊,俞万年却不管那一套,大手一挥:“带走!”
“住手!”林清漪大喊,“此事和段青衫无关,他只是心里喜欢我,所以才要娶我!你们要的是我,我和你们走!”
“清儿!”段青衫拉住她,“事到如今,我无力保护你们,可是却也不能让你为我牺牲!”
“段青衫,谢谢你,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我心里的那个男人,始终只有顾长生,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不是吗?”林清漪甩开他的手,将孩子递给他,“生儿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够教育好他!”
“哈哈哈哈……多么感人的离别啊!”俞万年大笑,“可惜,你们谁也跑不掉!林清漪、段青衫,你们都是朝廷要犯,统统抓起来!”
俞万年一声令下,身后兵丁便来抓人,段青衫大怒,施展拳脚开始了反抗。
打了几个人之后,却听柳大年一声低吼:“段青衫,你再动一下看看?”
原来,他将林清漪作为人质抓了过来,正用刀抵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刀片很快,已经划破了皮肉,殷红的血流了下来。
林清漪被扭着胳膊,小脸儿也皱成了一团,嘴上却不饶人:“柳大年,你不得好死!你放开我!”
地上的念生看到娘亲受伤,登时吓坏了:“娘亲!娘亲!你流血了!坏人,你放了我娘!”
见柳大年并不搭理,小家伙竟然跑过去,对着他小腿又打又踹,最后竟然一口咬了上去。
原本并不想要搭理他的柳大年,却被这一口咬疼了,他狰狞着面孔,一脚踹在他身上:“小兔崽子,爷爷也是你咬得的!”
“哇!”念生个子小,被他一脚踢了出去,当时就扑倒在地,昏死过去。
“生儿!!”林清漪和段青衫登时慌了神,段青衫跑过去,将那小孩子颤手抱起来,替他检查。
林清漪见儿子不省人事,早就疯了,她也不顾柳大年扭着她一条手臂,当即咬了咬牙,猛地一脚躲在他脚面上,弄得他惨叫一声,跟着挥手挡开他的刀,忍着手臂的疼痛回身,“喀拉”一声,骨骼作响,她却浑然不觉,依旧一脚踢在他下身。
柳大年嗷的一声,双手捂在股间,竟然连刀都掉在地上。林清漪恨透了他,忍痛用左手捡起刀,握在手里,眼底放着凶光:“柳大年,敢打我儿子,你该死!”
“噗!”一刀捅在他肋间,又拔了出来,疼得他当即一声惨叫,昏死过去,血兀自往外涌。
“还愣着干嘛,拿下!”俞万年大手一挥,同来的官兵便一拥而上。
林清漪右手已经疼得失了知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直往外冒,见敌人冲上来,却也杀红了眼,挥着长刀一通乱砍。
段青衫抱起孩子,便来援护林清漪:“清儿,快走!”
“你们谁都别想跑!”俞万年沉声咬着牙,外头涌来了更多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林清漪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在腰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段青衫抱着孩子,虽然也有些功夫,却也难敌对方,被砍伤了左腿,也做了俘虏。
“哼,想不到你们俩还挺能蹦跶。”俞万年冷冷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两人被上了枷锁,孩子也被丢给连带被抓来的奶妈,总督府的下人都被驱散了,只留下照顾孩子的婆子和丫鬟,一行人被押上了囚车。
林清漪和段青衫一人一个囚车,被人如同破口袋一样丢在那里,手臂的疼痛让她几乎说不了话,腰也坠得厉害,不知是不是被兵丁一脚踢出了问题。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奶妈此时正抱着念生,一遍遍喊着他名字,总算是看孩子缓了口气,咳嗽了两声,才算是略略放了心。
“给我儿子看大夫!”林清漪靠在囚车上,有气无力地喊着。
俞万年冷笑:“顾家娘子,这小娃儿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你要和我说实话,他是谁的儿子?”
“费什么话?他自然是我和清儿的孩子!”段青衫的腿还在流血,他只能撕了衣衫勉强包扎。
“本官可没有问你,段青衫,你的嘴巴最好老实点。”俞万年睨了他一眼,又转向林清漪,“本官好奇的是,这个孩子的爹是谁?”
林清漪冷哼:“反正又不是你,操的什么心?”
“大胆!”俞万年怒了,“顾家娘子,你的孩子现在可没有脱离危险,只是还有口气罢了,你若是说出来,本官便答应救他,若是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将他丢下车!到时候,是死是活,全听凭天命!”
“你……”林清漪怒视着他,尽管身上没有力气,目光却冰冷锐利,“俞万年,为难一个小娃儿,你也真要脸!”
“哼哼!本官可是好话说尽了,为了你的儿子,顾家娘子,你最好不要骗我。”
“都说了,那是我和清儿的孩子!俞万年,你连一个小儿都不放过,算什么朝廷命官!”段青衫双手抓在囚车的栏杆上,狠命骂着。
“已经是一介草民,竟然还敢辱骂朝廷命官?给我打!”俞万年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旁边的士兵立刻一把薅住段青衫的头发,另一个伸进手去,啪啪啪在他脸上一顿猛抽。
段青衫已经受了伤,被打得七荤八素,伤腿又被踹了几脚,痛不欲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俞万年!你也变得这么丧心病狂了吗?”林清漪终于鼓了些力气大喊,“折磨伤患,欺负妇孺,莫说是朝廷命官,你简直不是男人,猪狗不如!”
俞万年的表情开始狰狞:“顾家娘子,既然你这么不识时务,那本官也不好再劝了。来人,将那小二从笼子里拖出来,丢在路边!”
“住手!”林清漪大喊,却没能阻止士兵的动作,他们粗鲁地打开囚车的门,从奶妈手里将奄奄一息的孩子抢过来,作势就要丢在地上。
孩子已经受了伤,便是平日里没事,被士兵这么一下摔出去,只怕也死了。
“我说!我说!你放了他!放了他!”林清漪嘶喊着,泪水夺眶而出。
俞万年制止士兵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顾家娘子,早就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到这时候,才肯说吗?”
林清漪跪在车上,右臂无力地垂着,左手死死攥着笼门的栏杆,头低低的,肩膀微微颤抖。
“你们放过他,带他去看医生,我就都告诉你……”
俞万年冷笑:“好,本官答应你,只要你说实话,本官便找郎中,救这个孩子。”
林清漪抽泣着,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这个孩子……他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