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瑶寒着脸质问那个中年妇人。
因被陈瑾瑶点名问到了,那个中年妇人也不好不答话,当即满脸陪笑地站出来,冲着陈瑾瑶使了个礼,却是一脸为难道:
“这位姑娘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奉我家夫人之命,跟着我家三姑娘出门儿的,我也承认,您方才之言句句在理儿,可是实在不巧,方才在凉亭上发生的事儿,我正好有点事儿没在场,是以凉亭之事究竟如何,我还真不好判定,所以只好请姑娘恕罪,我到底是个做下人的,虽应尽奴婢之责规劝主子,但也断没有看着自家姑娘受委屈的道理。”
那妇人殷殷地说着,初听话语甚是公道,但细思话里却是充满了机锋,竟是处处袒护着罗三姑娘!闻言陈瑾瑶自是更添怒气,她本是想将这中年妇人用言语吓住,然后让她把罗三姑娘规劝下去的,没想到对方却根本不上套,本想再继续敲打她几句儿,谁想那妇人还有下文:
“况且,我们姑娘虽说是个直性子,但俗话说的好,没有无缘无故的是非,我跟着我们三姑娘出门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并没有见我们姑娘如此无礼过……”那中年妇人说到这里将话停住了,然后将唇一抿似笑非笑地看了陈瑾瑶一眼,竟做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模样!
见状陈瑾瑶虽则更生气了,却也挑不出对方话中的毛病!路明珠在一旁却是将眉一皱,她是见过这个妇人的,在进入孟府,罗三姑娘没有礼貌的超越二老太太的车时,这个妇人曾露了个脸儿替罗三姑娘道了个歉,那时看着这妇人挺知礼的,此时的口气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跟陈瑾瑶的看法不同,她潜意识觉得这个妇人不但没有半点儿息事宁人的意思,竟还有推波助澜的架势,竟象是恨不得让罗三姑娘跟她们吵得更凶些!只是若真是如此的话,这妇人用意何在呢?
联想到这妇人是罗刺史夫人派来跟着罗三姑娘的,再回想在厕所里听到那两个叫小绿小云的丫头的谈话,路明珠突然将眉一挑看向那中年妇人:
“这位妈妈,你这话说得有里面可大有文章啊,方才我们并没有让你出面儿说我们和你家姑娘谁对谁错啊,只是说你做为一个管事儿妈妈,看姑娘在人前做出丢脸的事儿,不知道规劝,有失职责罢了,妈妈怎么不知道反省反倒替罗姑娘叫起屈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方才的话,听到我的耳内,倒像是你在怂恿你家姑娘尽管和我们闹、且闹得越厉害越好,我反正听着是这个意思。
这就让我想不通了,到底是谁给你这做奴才的这份儿胆量的?妈妈你也说了,你是你家夫人派来照顾罗三姑娘的,那妈妈就是这样照顾的?还是,这根本就是罗夫人的意思,是她想让罗三姑娘出丑呢?!”
路明珠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因为,她听那两个丫头说得很清楚,罗刺史夫人是恨罗三姑娘和其生母入骨的,那这样想来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
本来路明珠说此话时只有七成把握,但在看到那妇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时,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中谜底了!见状她就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这下这个妇人应该不会暗中点火了吧!
哪知罗三姑娘却突然光火了,因方才陈瑾瑶质问那中年妇人,她就暂且住了口,这妇人到底是她嫡母派来的,虽然她有罗老太太撑腰,嫡母也不敢真心得罪,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
“路明珠你胡说,我们太太对我好着呢,你竟然还想挑拨离间!诸位,大家看到这女人有多么阴险恶毒了吧,不但方才动手伤害我和她亲妹子,把我们两个都打伤了,现在竟连我们罗家的事都敢胡言乱语,她根本是想挑拨的我们罗家家宅不宁!路明珠,我必不会让你如愿!”
罗三姑娘还认为她嫡母派来的那妇人是真心向着她呢,并没有看到那妇人脸上一闪而过恐慌和失措,于是骂得更起劲儿了,那妇人却再不敢站在旁边儿做没事儿人,飞快地冲到罗三姑娘身旁,快速道:“姑娘,消消气儿,所谓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姑娘就忍一口气儿吧,奴才方才仔细想了想,这位小娘子说得有道理,还是不要跟人有口舌之争才好!须知端庄娴静、谨言慎语,方是女子本份!”
那妇人因被路明珠戳穿了谎言,心里又是难堪又是焦急,就怕这事儿闹大了,被其他人传到罗刺史夫人耳中,那她回去可就不知落个什么下场了!因此慌忙规劝。谁知罗三姑娘此时却依旧一脸地蛮横:
“李妈妈,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但这样还让人认为咱们刺史府是任人随意欺凌的呢,也行,妈妈劝到了,我就听一听,路明珠,陈瑾瑶,你们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过你们!”
罗三姑娘大言不惭地说着,路明珠却呵呵一笑:“罗姑娘,梦还没醒呢!我倒觉得反过来才能对得起道理二字!”路明珠也没有示弱,她情知现在不能往后退。
“呵呵,路明珠,你是什么好的,我本来想给你留面子,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那好,就让大家都来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罗三姑娘突然间就炸了,指着路明珠就大声道:
“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吧,今日我就给大家说一说,她呀,好好的女人家,不好生在家呆着,非要去给男人看病,从这就可以看出她不检点了吧,咱们大梁朝就算有女医,可也只给女子看病,谁会没脸没皮的连男人也不知道回避的?
不但如此,她连个娘家都没有!你若是个好的,亲爹能把你逐出家门?我听说了,你在家里就不守姑娘家的本份,跟其他男人勾三搭四,路家嫌你丢脸,只好将你赶出家门儿!谁知到了婆婆家!也跟人四处吵架……”
罗三姑娘在那里不管不顾大声说着,路明珠姑嫂都气坏了,俗话说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罗三姑娘却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陈瑾瑶大声道。
哪知罗三姑娘却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但暗指路明珠婚前不检点,还连珠炮般将路明珠是冲喜才嫁进陈家、被拐卖、不允许男人纳妾之事全部拿出来说了一遍!
都说人言可畏,路明珠气恼之余一颗心也不由往下一沉,虽然这些事儿都被罗三姑娘歪曲了,但这些事儿可以说除了当事人,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今日罗三姑娘跟自己不过初次见面,到底是谁把这些告诉给她的?或者说,有谁在暗中悄悄地监视着自己?想着这些,路明珠油然从心底生起一股寒意,但她现时还没法顾忌这些,如何将罗三姑娘驳回去才是目前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路明珠眉角一挑,恰看到陈瑾瑶气得脸都变紫了,路明珠也明白陈瑾瑶的心思,不愿意被人围观,陈家现在的状况,姑娘本来就难嫁,于是也想忍了这口气,可是罗三姑娘不听劝啊!如果自己不反驳,大家还真认为自己是这种人呢。于是路明珠也就不忍着了,
“罗三姑娘若是个好的,也不会独一个儿跑亲戚家来了,谁家长辈没来,一个姑娘家自己跑来的,来做什么罗姑娘你想让我说出来吗?只说你叫路宝珠来做什么的吧?”路明珠暗示罗三姑娘自己知道她肖想孟公子的事儿!
这下子真把罗三姑娘惹恼了:“这是我姑妈家,我想来就来,”
罗三姑娘此时才真有些慌了,给孟公子下药之事儿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啊,说着冲上去就想动手,眼看事儿闹大了,路明珠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头,正思索着呢,没想到有个人匆匆而来:“这是怎么了?罗家妹妹,怎么在这里跟陈四奶奶吵起嘴来了。让干娘知道肯定会生气,”
竟是若兰!她一脸焦急地站在罗三姑娘和路明珠身前,又对路明珠笑道:“陈四奶奶就当给我个脸,三姑娘在家中一向娇宠,所以未免任性些。”路明珠见有人劝架,倒也舒了一口气,说起来她跟若兰也不熟,当时陈湘的儿子福哥儿害眼疾,她去给福哥儿看了三天病,也就在那时有所接触,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温和稳重人,那次孟公子来给陈家三房送贴子,是特别给陈湘说,孟夫人想念若兰的,却原来是干亲。
若兰是好心,路明珠自然将声调放平和了,“若兰姑娘言重了,”
却正说着呢,突然一个小丫头飞快地跑了过来:“快别吵了,听到这里闹起来了,老太太正吃东西呢,谁知道一口气儿上不来,竟是晕过去了!”
啊,众人大吃一惊,这是孟老夫人的寿日,本来是喜事,此上不会变成丧事吧……大家都有些担心了!
“陈四奶奶,找大夫只怕来不及了,求求你去给老太太看一下吧。”若兰更是急着道。
路明珠自是没有推辞,别说这事儿自己是有份儿的,就是看到不认识的人病倒她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样说并不是她有多圣母,这根本就是她学医的职业病。
那丫头也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陈四奶奶,求您救救我家老夫人,”丫头说着就冲路明珠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快起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看老夫人有事儿不管的。”既然决定出手相救,路明珠自是将话说得十分漂亮!
说着路明珠回头瞪罗三姑娘一眼,倒把罗三姑娘也给吓坏了,她是真的认为孟老太太是气晕了,如果那样,孟家会不会因此怪罪自己啊,这时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方才的那股劲头儿也打下去了一半儿,
可是事儿已经做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罗三小姐也不是实傻子,只一转念她就决定也要跟着去,不过她的老毛病却是没改:
“路明珠你一定要好好给孟老夫人诊病知道吗,告诉你,你如果不尽心救治,我就还要更厉害的骂你,我还知道你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罗三姑娘气喘吁吁地跟着路明珠身后跑,还有劲儿出言威胁。
可惜包括路明珠在内,都没有人理她,几乎所有人都看出罗三小姐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