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珠本正因陈老太太没头没脑、突然提出让自己去给吴绮月买铺盖而诧异,偏在此时,大太太和紫云两个人先后开口反对了!而这两个人目前都是对自己非常有意见,见状路明珠也未吭声,倒看老太太怎么应对。
老太太却是一脸的笑,先看向大太太:“怎么是任家的客人,我们就不能接来住一阵儿了?我啊,是一看这绮姑娘生得这么好,就打心里喜欢上了,就让她过来陪我老婆子几天,反正呢,我们现在住的宅子地方是尽够的。”
接着又看向紫云:“至于你这丫头说的,更好料理了,你想和她亲近还不简单,干脆你们姐儿俩一起搬来也就是了,正好彼此也做个伴儿!”
老太太说着就笑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吴绮月:“不知吴姑娘可肯给我这个老婆子个面子?”
吴绮月就露出一个幽静的笑来:“老太太这样说可折煞我了,老太太为人这么可亲,且对我一个孤女如此爱护,绮月只有感激的份儿,只要老太太不嫌我粗鄙,小女情愿做老太太身旁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说着起身,竟郑而重之地向着陈老太太行了个磕头礼!
没想到吴绮月竟说得这么卑微!旁边默立着的路明珠眼波不由一闪。
而上面坐着的老太太则赶紧对吴绮月伸手相搀:“让你这样标致的人做丫头,才是真正折我老婆子的寿呢,还有丫头你也太自谦了,如说你粗鄙,那天上的仙女也要羞愧自己的容貌了!说实在的,我就是爱你这模样生得好,我生到人世间也六十年了,还从未见过有比过你更标致的人物儿呢!”
老太太说着亲自拉吴绮月坐在自己身边儿,拍着她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和任丫头今日就搬到我们家来住,住处嘛……就和我两个孙女儿住一处吧。正好儿你们四人年龄相当,也必能说到一块儿,平日没有事儿,也好一起做做针线,或来我跟前玩笑……”老太太笑着道。
目前因新宅子住处足够多,现时陈瑾瑶和陈瑾璎姐妹挑了二进的一个小跨院儿一起住,因二人都算是大夫人的女儿,是以离大夫人的住处颇近,那里的房屋倒也阔绰,厢房耳房都有,按说再住进去两个人依旧宽宽松松的。
只是老太太的话刚一落,突然听到“哗啷”一声脆响,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众人忙顺声看去,却发现是陈瑾璎失手摔了一个茶盏,
“我……不小心,让大家见笑了,请老太太恕孙女无心之失。”见众人看过来,陈瑾璎忙起身低声道。
“一个茶盏倒没有什么,不过,四丫头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事事不经心,眼看就要嫁到旁人家里了,到时还这样毛手毛脚的,夫家岂不要小看你。”若此事搁以前,陈老太太绝对会骂陈瑾璎一顿,但因为想到这个不起眼儿的孙女,不日就要嫁入孟家,老太太不但没有摆脸色,还装出一付慈祥的模样指点这个孙女儿处世之道。
“是,谢老太太教晦。”陈瑾璎低头答道。但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旁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路明珠面上疑惑一闪而过,陈瑾璎的神情不对!
路明珠打方才进这个屋,并没有多注意陈瑾璎,可是刚刚,她发现陈瑾璎面色一片煞白,而她是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是在自己进来之前,还是在跌了茶杯后,路明珠却不得而知。但她直觉里,陈瑾璎即使再胆小,也不会因摔碎一个杯子而这样失了颜色。何况对方自孟府落水后,已经看不出昔日的胆小行径了!
那原因是什么,路明珠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可惜后者随后一直低着头,她只好暂且将这念头抛开。
但没想到另一个人突然接了话,紧挨着陈瑾璎坐着的陈瑾瑶施施然在一旁突然冷声道:“老太太,我觉得您方才的提议还是算了吧,您也说了,家中地方颇多,既如此何必大家非要挤到一起住。”
陈瑾瑶就在那里坐着,连起身也没有,冲着老太太淡淡笑着,只见她翘着唇角,语气也略带嘲讽:“倒不是我不欢迎这两位姑娘,实在是因为,您也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如若和人处好了自然大家都好,若处不好,无端的得罪人,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四妹能吃亏,我和她也不愿意一起住,何况对完全不了解的这两个人呢。”
陈瑾瑶说着盯紧老太太:“您说是吗?是以您千万别让这两位姑娘来我跟前受罪。”陈瑾瑶竟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老太太的安排!而且在说这句话时,她对吴绮月和紫云连看都没看一眼!
而她的话让老太太的脸登时就黑沉了下来,
“瑶丫头,你满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你脾气不好,这是一个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吗?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脾气和顺,可是你竟然半点儿也不顾忌直说自己脾气不好,知道的人呢说你性格直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狂妄自大呢!”
老太太的口气可谓十分不好,没想到陈瑾瑶一挑眉:“孙女儿也只不过实话实说!”竟是半点也不给老太太面子!
“你!”老太太登时更气了,在这个家里,除了路明珠还没有人敢跟她这样叫板过,生气之余她立即将气撒在了大夫人头上:“看看你教养的好女儿,竟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但没想到大太太这次竟明着站到了亲闺女这一方:“是,老太太教训的是,瑶儿确实是被我宠坏了,不过有一句话她说的倒是有理,她的脾气的确爱得罪人,是以若‘吴姑娘’真要在留在咱们家,就只能另找住处了。”
路明珠在一旁看着,再没想到这次大太太竟然直接和老太太对上了,这可是天下第一希奇事!
她心道,往常日这姑侄俩可是经常一唱一和联手对付同一人的,今日这是怎么了?而且她若没有听错的话,方才陈瑾瑶是连带着紫云一起拒绝了,大太太却好象只针对吴绮月一人!路明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屋中众人的种种表现里,她只能看出隐藏其中那无形的刀光剑影!
路明珠在那里暗自想着原因,因而更加注意这些人的神情,很快看到那边儿吴姑娘绝美的面容上却是有难过一闪而过,是的,路明珠看的清清楚楚,吴绮月的神情上是难过,却并没有难堪!
只见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带着一丝勉强的笑看向老太太,只听她低声道:
“老太太,绮月求您不要怪罪二姑娘,不瞒您说,绮月因自小有一些特别的际遇,曾潜心礼佛一段时日,那时绮月就得知,我大概是生而有罪之人,是以不得许多人的眼缘,绮月并不敢打扰二姑娘……”竟然也婉言谢绝和陈瑾瑶姐妹同住一处!
“这……,好孩子,不怪你,是我这孙女不懂事儿。也罢了,你这样伶俐的人也不合跟她这不懂事的丫头混在一处。这样好了,我房屋后面的抱厦也甚是敞亮,不若你和紫云丫头就住那里吧,正好离我更近了。”老太太看着吴绮月一脸恳切地道。
而面对这般盛情,吴绮月也好,紫云也好,都赶紧应下了。而路明珠看着这一切,正百思不得其解里面的缘故呢,因为她觉得此时在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和王英姑,每个人好象都不太正常,可是她却半点儿猜不出原因!
正思索呢,偏老太太又点她的名:“路氏,你去给这两位姑娘收拾收拾屋子吧,看需要布置什么,你就都给备上。”竟是在一屋子人里,独给路明珠派了干活儿的差事。
而路明珠将眉一皱,按理老太太这话也没错,这屋里老太太和大太太是长辈,陈瑾瑶姐妹是小姑,孙姨娘是姨娘身份儿不够,按理该自己给客人准备的妥妥当当,可是想到其中紫云尴尬的身份儿,且对方打今天见了自己,连基本礼貌也没有,凭什么白伺侯她。想到这里路明珠冲老太太浅浅一笑:
“谨遵老太太吩咐。”说毕转身,一指前几天紫云送来的几个丫头:“你们几个,赶紧把老太太房后的抱厦收拾出来,你们呢,本就是任家的人,自家姑娘的喜好应该很是清楚,那我也就不多嘴了,总之一切按你们姑娘的意思来。”
路明珠说着又看向吴绮月,对这个拥有着晃人眼晕美色的姑娘,路明珠印象反正比紫云好上许多,当然对方秉性如何路明珠完全不知,可在礼节上,不管是路上初见还是方才进屋,这位吴姑娘都给自己见礼了,因而她对对方倒也没有反感,因而笑道:
“但不知吴姑娘有什么要求么?如果有的话,可以一并告诉这些丫头,也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她们都是任家的人,一言一行都极有章法,是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