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像是忽然吞下了一块冰，心寒至极，“如果我和温岩只能活一个，你是不是就要放弃我？我们欠温岩的，只能拿我的命去补偿。”
“妈妈没有这个意思，绾你不要误解妈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伤到了妈妈，她眼神中有了一丝慌乱，紧紧握住我的手，“妈妈只是想救小岩，他还这么年轻，要是坐了牢，这一辈子就毁了。”
“他三番五次的要杀我，他安排人强奸我朋友，他甚至去绑架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触及到内心不愿提起的事，我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妈，你觉得这些罪过可以宽恕吗？”
妈妈望着我，沉默了。
那沧桑的眼神中，悲伤、自责、悔恨、绝望……复杂的难以言喻。
妈妈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就那样静静地跪着，仿佛在为她没有教导好温岩而赎罪。
“妈，如果你一定要跪在这里，我只能陪你一起跪。”我拉不起她，只得跪在她面前，“温岩的事，我无能为力。”
妈妈没有再说话，却依旧不肯起身。
许久许久，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只觉得正午的阳光逐渐西去，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空。
我妈站起来时，我担心她跌到，慌忙去扶她，却不料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跄踉栽倒在地上。
我妈扶我站起身，只说了句去洗手间就离开了。
看着她走出病房，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的整个人一阵痉挛。
我知道我妈不是去洗手间，她是带着希望而来，捧着失望而归。
也许她没有想到，即便她下跪了还是没有换来我对温岩的宽恕，但是我，我真的不能再纵容温岩了。
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我已经容忍到净身出户甚至不再调查小曼的事情，他偏偏还不肯收手。若不是他毁了小曼的婚事，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不会发生。
是他自己非要作孽，怨不得别人！
我不放心我妈一个人回去，她那样伤心，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要后悔莫及。在她离开后不久，我偷偷跟在后面，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安全到家。
我妈跟着继父一直住在郊区做点小生意，从市区到家几乎要两个小时的地铁，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际，柔柔的月光洒下来，将大地照的一片通明。
我妈到了家却没有进屋，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失神的望着某一处，久久未动。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绿化树下，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到了家门口，却不敢回家。
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的手紧紧摁在绿化树上，指甲抵着坚硬的树干，一阵生疼。
这一夜，我没有回市里，在街上找了家快捷酒店开了房间。
疲惫的躺在床上，我痴痴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满脑子都是我妈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我懂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好好孝敬我妈，可是最后，我却以这样的方式伤了她的心。
她是不是很失望，她有没有后悔把我养大……
想起曾经的欢乐和幸福，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入头发里，我轻轻闭上眼睛。
郊区的夜不如市区那般喧哗，几乎连汽车行驶的声音都没有。
或许是太过安静，敲门声响起显得特外的突兀。我心里一紧，猛地睁开眼睛。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虽然是快捷酒店，但好歹也是连锁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心里这样想，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被褥。
“阿绾。”门外传来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赵以信？！是赵以信的声音！
我翻滚着从床上坐起来，试探着问了一声：“阿信？”
“是我。”他低低回道。
没想到他会来找我，我激动的不行，慌忙起身去开门。
看到赵以信的那一瞬间，我干涸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我扑到他怀里，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哭的稀里糊涂。
赵以信轻轻搂住我，怜爱的轻抚着我的脑袋：“别哭。”声音柔柔的，生怕吓到我似的。
“你来了。”我不想哭，可我的眼泪却由不得我控制。
“我来了。”赵以信低头看着我，细柔的指腹轻轻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别哭，我心疼。”
“你怎么来了？”我缓缓松开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不放心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拉着他走进房间，坐在床边。
“手机定位。”
“你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我震惊。
“不然你四处乱跑，出事了怎么办？”
“阿信。”我抬手搂住他的颈子，又是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我拒绝了我妈，她不理我了，阿信我该怎么办？”
“你的决定是对的。”赵以信握住我的手，“应该怎么样就要怎么样。不要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慈悲，因为这个世界对你，从不慈悲。”
“可是，一看到我妈那样子，我就好难过。”
“伯母会明白的。”赵以信温热的手掌贴在我脸上，低下头轻吻着我脸上的泪水，“一味的放纵只会害了他。”
他炽热的气息洒在我脸上，让我觉得很舒服，我的心逐渐静了下来。
他陪我走过太多的风风雨雨，有他在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心。
以后……以后没有他了，我该怎么办？
“外面月色不错，我们出去走走？”赵以信轻声问我。
“嗯。”我点头，从他怀里站起身。
出了酒店，我带着他往小古镇走去。
十五的月亮特别的圆，月光洒下来，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金边，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美。
赵以信牵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紧扣，一步一脚印走在河边。
这条小河，我走过无数次。从最初的稀泥路，道如今的水泥地面，我亲眼看着它的成长。
想起我刚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望着天际那轮圆圆的明月，不禁握紧了赵以信的手，喃喃说道：“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离开了我。他爱上了一个有钱的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他走的时候，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东西，我和我妈连个住处都没有。”
“我妈带着我四处奔波，我生病了没有钱看病，走投无路之下找上了舅舅。舅舅拿钱给我看病，还收留了我们，从此我和温岩就一起玩一起上学，我妈在附近的工厂上班，那一段时间，真的很美好。”
“温岩七岁生日那天，我妈带我去街上给温岩买生日蛋糕，想给他一个惊喜。回去的途中，一辆酒醉驾驶的卡车朝我们撞过来，我们被下班回家的舅舅推开了，而我舅舅，当场就离开了我们。”
“舅舅离开后，所有的美好都不在了。舅妈一直不喜欢我们住在她家，以前有舅舅在她一直忍着，舅舅没了她就要赶我们走。那时候的温岩特别可爱，他拉着我和我妈的手，不让我们走。”
“大概过了大半年，舅舅被撞身亡的抚恤金下来了，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是，舅妈卖了房子，把家里的货全部盘了出去，在一天夜里，带着所有的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带走。我们的衣物，被新房主扔在大街上，叫我们滚。”
“我们没有去处，我妈用她唯一攒下的一点钱租的房子。温岩在一年内失去了父母，他变的不爱说话不爱笑，特别的没有安全感，每天就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椅子上。那时候我妈就告诉我，我们的命是舅舅拿命换来的，我们欠温岩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