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乔盛年用浴巾给我擦身子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小腹有股热流隐隐往下坠,还没反应过来,一滩鲜红的血迹就“咕嘟”落在象牙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大姨妈如约而至。
我表情恶劣地笑道:“乔盛年,我来大姨妈了!”
“……”看着乔盛年挫败阴郁的脸色,我顿时心情大好。
我和乔盛年在一起这段时间,乔盛年从没有做过任何保护措施,但我一直有吃避孕药。
我已经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会天真幼稚到妄想着用孩子要挟乔盛年。
像乔盛年和傅子期这些人,站在人类金字塔的最顶端,睥睨傲然,随心所欲,又狠戾无情,他们玩心,玩欲,玩情,却绝不会受要挟和束缚,轻飘飘的“打掉”两个字足以击碎所有的处心积虑,应了那句话,飞得越高摔得越痛,他们捧着你时,你是天上的星星,可一旦他们抽身而退,你就会飞身坠落,摔成一堆碎玻璃渣子。
一切都是泡沫幻影而已。
那个麻辣烫店女服务员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想起之前乔盛年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心口疯狂生长的倒刺忽然狠狠戳了我一下,鲜血淋漓,却并不疼。
我失神间,乔盛年忽然伸手抱住我,语气沉闷道:“唯一,我们结婚吧,下个月去景市,我就去见你妈妈!”
我身形一僵,有些笑不出来了,沉默了宛若半个世纪之久的几秒钟后,我表情平静地推开乔盛年,垂下眼帘,低声道:“我肚子疼!”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烂。
“顾、唯、一!”果然,乔盛年危险地磨了磨后牙槽,面色陡然阴沉铁青,他眸色恨恨地瞪着我,搭在我肩上的手指倏地握紧,力道重得几欲将我的肩胛骨捏碎。
我皱眉,“我真的肚子疼!”
那天晚上,乔盛年给我煮了红糖水,我喝完睡下后,又梦到了那个许久不曾梦见过的场景。
雾气茫茫的游乐场,我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笑容诡异的小丑在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忽然天旋地转,尖锐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震裂我的耳膜。
小丑的影像逐渐在我眼前模糊。
三个星期后,我烫伤的手指完全痊愈,恰好《谜中谜》影视版权签给了光影传媒,版权授权启动仪式定于九月十八号在长沙举行,唐钰听说后,嚷嚷着要给我庆祝。
我和乔盛年到了“夜宴”时,宋励阳、傅子期、傅子冀和唐钰都已经坐在了包厢里,昏暗不明的光影里,沉闷的重金属质感的音乐低低环绕,几个只穿了几片薄薄布料的钢管舞女郎正在搔首弄姿。
我环顾四周,“易北初呢?”
傅子期伸手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人抱到腿上,晃了晃红酒杯里的液体,手腕微微倾斜,笑容恶劣地将红酒倒进了女人胸口,引得女郎捂住胸口惊呼出声,然后傅子期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二哥最近瞧上了一个国际超模,身材火辣,还特别有性格,这会儿二哥应该已经跟去了意大利!”
看着傅子期那张帅气非凡的脸,唇边挂着一抹痞痞的笑容,我不禁又想到了之前在麻辣烫店遇到的那个失魂落魄的女服务员。
啧,渣男。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庆祝礼物?”我眼角余光瞟了眼那几个正跳得卖力的钢管舞女郎,转身在唐钰身旁坐下,唐钰立即讨好地递给我一杯红酒,我还没接住,就被乔盛年半路抽走,“不许喝酒!”然后转身对侍应说道:“去给顾小姐泡一杯菊花枸杞决明子茶。”
我耸了耸肩,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西瓜,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大概是受到被傅子期抱在怀里娇笑的那个女人的鼓舞,又有一个比较大胆的钢管舞女郎扭着水蛇腰朝宋励阳走过来,身子贴过来,胸前那两座雄伟壮观的胸器在宋励阳手臂上有意无意地蹭了蹭,手指柔弱无骨地攀附上宋励阳的肩膀,吐气如兰道:“三少,您一个人坐着多孤单啊,我陪陪你好不好?”
宋励阳眉头微皱,“滚!”
女人一怔,表情微慌,旋即又妖娆婉转地笑道:“三少,你吓到人家了!”
“最后一遍,滚!”宋励阳表情冷峻,捏住女人搭在他肩侧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往后一推,女人应声摔倒在地,茫然不已地愣在原地,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掩面跑出了包间。
傅子期边在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钢管舞女郎的胸前偷香窃玉,边调笑道:“三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
宋励阳冷冷地瞪了傅子期一眼。
一记凌厉歹毒的眼神杀。
傅子期摸了摸鼻子。
钢管舞女郎却仿若没有看见宋励阳阴冷的脸色,搂着傅子期的脖子,像条姿态柔媚万千的水蛇似的扭动了几下身体,娇笑着搭腔道:“就是啊,三少总是摆出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惹得江城多少女孩子心碎,好心疼媛媛啊,恐怕又要伤心好久了!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得到三少的垂青!”
傅子期伸手在女郎腰上捏了一把,痞笑道:“还有心情担心你的小姐妹?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再乱磨蹭,小爷直接把你就地正法!”
“……”我深深地翻了个白眼,很大声地“噗噗”吐出嘴里的西瓜籽,扭头对身旁正拿着牙签挑西瓜籽的乔盛年说道:“这些人扭得我头疼!”
乔盛年抬头,将挑好籽的西瓜递给我,然后语气温凉如水地命令道:“都出去!”
音乐停止,几个钢管舞女郎相继退出包厢。
傅子期探头打量了我一眼,桃花眼里含着戏谑促狭的笑意,扭头对坐在他身旁的傅子冀说道:“不枉今晚此行,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了大哥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我看大哥这根本不是找了一个女人,而是供了一个小祖宗吧!”
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傅子期忽然眯起眼睛,桃花眼里的露骨笑意变得饶有深意起来,“也难怪,心心念念了七年才弄到手的小祖宗,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心心念念了七年?
我眸色微动,嘴里含着一口西瓜,下意识地转身看向乔盛年。
乔盛年眼帘微掀,面无表情地拎起我刚才扔在桌子上的西瓜皮朝傅子期那张挂着雅痞笑容的脸扔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傅子期,“……”
旁边傅子冀不慌不忙地调整了坐姿,单手撑着下颌,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侧眸瞥了傅子期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地补了一刀,“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二哥那么滥情!”
傅子期,“……”
傅子冀又接着说道:“今晚夜宴之行,三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着,傅子冀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
我迅速吃完最后一口西瓜,将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语气坚定道:“我不知道!”
宋励阳挑眉。
我又从果盘里拿起一条哈密瓜,目光诚恳真挚地看着宋励阳,“我真不知道,许繁简离开江城时只说要出去避避难,但没告诉我她到底要去哪里!”
说起这个话题,我忽然有些奇怪,以宋励阳的势力和手段,居然找了二十多天还没有找到许繁简的踪迹,简直不太符合常理。
宋励阳手指撑着额角,若有所思,“看来这次真的吓到她了!”
包间里安静下来,唐钰自告奋勇要唱歌给大家听。
一首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被唐钰唱得鬼哭狼嚎,简直不能更难听。宋励阳表情阴沉地抬腿踹了他一脚,“闭嘴!”
“我靠,疼啊!”唐钰表情扭曲,抱着小腿哀嚎道:“三哥你情场失意,也不要拿我出气啊!”
宋励阳眸色陡然一戾,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衬衣领口和袖口,唐钰见状,慌忙求饶道:“三哥我错了,我错了!”
宋励阳阴着脸,一言不发地拎起唐钰的衣领拽出了包间,十分钟后,两人回来时,宋励阳神清气爽,衣服整齐,唐钰却满脸青紫,显然是被好好修理过。
傅子期忍不住笑道:“让你嘴贱!”
傅子冀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你们俩个半斤八两!”
傅子期,“……”
唐钰,“……”转身笑眯眯地将话筒递给我,“嫂子,你要不要来一首?”
我也不怯场,扔下啃了一半的哈密瓜,接过话筒,点了一首《童话镇》。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
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
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
白雪是因为贪玩跑出了城堡,
小红帽有件抑制自己,
变成狼的大红袍。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
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
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听说睡美人被埋藏,
小人鱼在眺望金殿堂,
听说阿波罗变成金乌,
草原有奔跑的剑齿虎。
听说匹诺曹总说着谎,
侏儒怪拥有宝石满箱,
听说悬崖有颗长生树,
红鞋子不知疲倦地在跳舞。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
睡美人逃避了生活的煎熬,
小人鱼把阳光抹成眼影,
投进泡沫的怀抱。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
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
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梦幻的河,
分隔了理想分隔现实,
又在前方的山口汇合,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
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又陌生。”
音乐停止,被光影隐在暗处里的我已经满脸泪水,我错愕地抬手摸了摸脸,傅子期和唐钰顿时面面相觑。
乔盛年眸色微沉,站起身,拿过我手里的话筒丢给唐钰,脱下外套将我裹起来,然后拦腰抱起,径直走出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