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子赟没等到尚少宗和傅子恒回来,家里的电话又早早就打来催了,所以她看了看时间,和尚玲玉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家,刚下楼,碰上了尚中梁和应美心夫妇。
“尚叔叔,应阿姨好。”覃子赟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子赟也在啊,看着瘦了不少,在学校要注意身体。”应美心笑看着她,关切道。
“上大学了,是大姑娘了,精神了。”尚中梁负手而立,看上去风采依旧,斯文、儒雅。他站在她面前,也不吝啬夸奖她。
覃子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着头回他们:“谢谢叔叔阿姨关心,你们坐啊,我给你们泡茶去。”
说完她就往厨房去,尚玲玉从书房出来刚好碰见,就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尚叔叔和应阿姨来了,我以为您不在家呢!我烧水去给他们泡茶。”
尚玲玉愣了一下,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挥了下手说:“没事,你先回去吧,你爸妈等着你吃饭呢!我来就行了。”
覃子赟有些犹豫,可尚玲玉的使了个眼色,她没辙,硬着头皮去告了个别,就走了。
回到家里,她有些闷闷不乐,覃永建见状,直接就问女儿:“是不是和少宗吵架了?”
“爸——”覃子赟无奈,“您怎么尽八卦这种事,跟我室友似的?”
覃永建笑,“爸爸是关系你,怎么是八卦呢!你们还小,感情的事呢,可以慢慢来,爸爸觉得少宗这孩子懂事,不是随便的人。”
“爸,您胳膊肘往外拐。”覃子赟不满。
“你看你,我说他你也不高兴,那你要爸爸说什么,说他不值得我女儿托付终身?”
“谁要托付终身了?我还不一定嫁给他呢!”覃子赟嘟嘴。
覃永建摇头,“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妈听到,回头又该说你了。”
覃子赟“哼”一声,刚好林青雉回来了,一开门就听到女儿在哼唧,眉头一皱,就说:“覃子赟,你又怎么了?”
就知道一回家总要撞母亲大人的枪口,覃子赟吐了吐舌头,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着她妈把包放到沙发上,再过来教育她。
“你期末的成绩单寄到我办公室了,整体成绩不错,要保持下去,大学绩点很重要,会决定你将来留学能否进好的学校。”林青雉一上来居然是说这个。
覃子赟“呃”了一下,这才慢慢道来:“老师说过这个的。妈妈,您希望我以后去留学吗?”
林青雉指着茶几上的茶杯,示意她端过来,覃子赟赶紧伸手拿给了她。
林青雉说:“看你自己,我不会强迫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学一些东西。爸爸妈将来会变老,公司是要交给你的。”
“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她才多大!”覃永建听到这话,立即就接话了,语气里有些许不悦。
“她多大?你女儿二十岁了,这些基本的东西难道不应该了解?你就惯着她吧!将来她要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看你怎么办!”显然,林青雉是不爱听这样的话的。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覃子赟赶紧眼神示意覃永建,只是没想到覃永建并不接受,反而是看一眼林青雉,自己进了书房。林青雉一生气,也拿着包上楼了,覃子赟无奈地看着父母的身影,自己乖乖地回了房间。
晚上她一个人在餐厅吃饭,父母都是保姆送到房间里去的。她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过了一会儿,她问家里的阿姨:“我爸妈最近是不是经常吵架?”
保姆点点头,看了一下楼上,小声说:“林总最近每天都回得晚,他们吵了三次,有一次还挺凶的,我都听到砸东西了,第二天我看到覃董手上有伤,我没敢多问。子赟,你可得劝劝他们,平时本来就忙,回来还花时间吵架,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了。”
覃子赟点头:“我知道了。”
可是后半夜,还是吵起来了,覃子赟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她撑着坐起来打开了房门,却看见楼下亮着灯,母亲林青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父亲则站着没动。
“应美云那批货的价格是你谈下来的,在我的最低价格上再降一个百分点,你让我怎么像其他分销商解释?”林青雉质问丈夫。
“签的合同是三年,我给的这个价位是合理的。”
“合理?覃永建,你别说人家不是拿你女儿来说事的。我实话跟你说吧,‘明生医院’前三次的合作案都被否了,就是因为尚家,你以为人家真的愿意跟你做亲家?”林青雉这是要刀刀毙命的节奏。
覃永建不悦,“应总怎么说也是少宗的姨母,就算是不赚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可能不帮她一把。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明生’并不是尚家做主,尚中梁也没有这个权力。”
“没有?覃永建,你还记得九年前的那起医疗事故吗?”林青雉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不是她前两天突发奇想的找人查了一下,大概还不知道这中间有这样的误解。
“九年前?你是说……”
“对,当时你还在替别家公司做医疗器械的设计,那家公司投入使用的一批医疗器材出了问题,直接导致了患者死亡,那个死亡的就是尚中梁的女儿。”
覃永建怔住。
九年前,他创业之际,为了资金,确实给一家大型的医疗器材公司做过医疗器材的设计,当时那家公司在业界十分有名气,但是那起医疗事故之后就逐渐衰落了。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出现问题的并不是器械本身,而是在使用之前被污染了,所以才会导致患者死亡,至于最后的结果,并不如家属所想。医疗器械公司给予了一定的赔偿,但院方,他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覃永建问她。
林青雉扶额,“跟你没有关系,但是你当时确实有参与设计,所以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应该知道,那两者并不能相提并论,问题不是出在设计上。”
“我知道有什么用,这件事就是一个导火索。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尚家不可能跟我们有任何关系,‘明生’的case是你去谈的,你就应该知道当场反驳你的时候,尚中梁是什么态度了。你活了四十多年,这些事,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林青雉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久,覃永建才说:“这不是一回事,孩子们的事,我不会干涉。”
“什么叫你不干涉,你要看着你女儿一头钻进去是不是?”林青雉着急上火,她是从来不轻易服软的人,知道这件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想法了,那就是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平白无故的受这样的委屈。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少宗的人品我信得过。”覃永建坚持自己的意见。
林青雉要失去理智了,她必须得说,一定要说清楚。
“以后真的在一起了,结婚了,就会是两个家的事。尚中梁真的介意那件事,给我们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你的女儿还能安心的嫁进尚家吗?覃永建,我就告诉你,他们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太偏激了,青雉。”覃永建轻叹一口气,对妻子说。
“偏激?我只知道,无论如何,这锅我们覃家不背,就算是那设计上标注的是你的名字,尚家女儿的死也与我们无关,至于尚中梁不与商人为伍的那一套,我就等着你去打破了,我没那个能耐。”
说完,她拂袖而去。
覃子赟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跌坐回床上。
她听到了,爸爸妈妈都是为她好。尚少惜的死,确实跟他们家没有关系,但是那些关于尚中梁的事,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她又不得不信,因为她很早以前就从尚中梁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所以,她和尚少宗之间,真的有一道鸿沟,至少现在,越不过去。
她想起了白天她对尚少宗说的那些话,拿到现在,她真的想明白了,如果尚少宗真的为了她留下来,那么以后他们可能真的不会有将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静静地坐着。她猜想,是不是要天亮了,可是她没有勇气打开灯看看时间,因为害怕等天亮的时间太长。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
外婆去世的那个冬天,他千里迢迢赶回南城,只是蹲下来,手摸上她的头发,她就忍不住放声大哭;再然后,他小心翼翼照顾她的情绪,带她去祭拜少惜。他把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痛楚摆在了她面前,只是为了告诉她,每个人一声都会有过不去的坎儿,但是无论多艰难,我们都要熬过去,离开的人离开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坚强的走下去。
从前,她以为她只有尚少宗就够了,然而,将来,她不仅仅只是需要他,她还要父母,要尚家,所以,永远都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去爱了。那些结在两家人之间的梗,或者说,尚中梁从内心深处是不希望跟他们家有任何关系的,所以如果他不接受,她和尚少宗的关系就永远不能得到认可。
她不想任何人为难。
她应该要怎么办才能打破这个结界?和他分开吗?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她爱的就是那个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希望,将来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在南城老家的时候,她就给他讲过那个故事,鸳鸯被和百子千孙图,示意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她是想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和他一起到垂垂老矣,看到儿孙满堂。
然而,现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就像是这深不见底的黑色,还有多久到天亮她不知道……她又应该做出怎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