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桓彻刚在府门口坐上马车,便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当他走进昭仁殿时,又忍不住打了一个。
白煜抬眸望向他,面带担忧道:“生病了?”
桓彻摇了摇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自始至终不敢看他一眼。
脑海里仍盘旋着那个奇怪的梦境,犹记得那种怪异的感觉,让桓彻一时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白煜看他神色不太对劲,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放心。
桓彻故作淡定地将他的拨开,说道:“我没事,上课吧。”
“诶,没意思。”白煜挥了下手,嘟囔道,“天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
说到这,他忽然眸色一亮,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找个什么由头偷偷溜出宫玩?”
“什么由头?”桓彻反问道。
白煜拧着眉头冥思苦想,突然灵机一动:“灿儿已经好几日不进宫,我们便说他身子不太舒服,我身为皇兄去探望探望他也是天经地义。”
桓彻有些哭笑不得:“若把你的聪明放在正道上,何须我在背后帮你支招?”
“这是两码事。”白煜大言不惭道,“孔子曰,术业有专攻。”
“那是韩愈说的。”桓彻无奈地笑了笑,铺好纸,提笔准备练字。
白煜尴尬地讪笑两声:“甭管谁说的,走走走,别写了。”
白煜一把夺走他的笔,放回笔托上,抓住他的胳膊拽他起来:“困在宫里一个多月,再不出去透透气,我就快闷死了!”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桓阁老的叱喝声在门口响起,冷不丁把他们吓了一跳。
桓彻几乎条件反射地拨开了白煜的手,莫名有些心虚。
桓阁老眸色犀利地在他们脸上来回看,直把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对这种猝不及防被抓包的情况,白煜已经习以为常,亦是应付自如,当即煞有介事地解释道:“阁老,我看到阿彻连打了几个喷嚏,担心他生病了,便劝他先回乾清宫歇息,传太医过来为他瞧瞧。”
桓阁老狐疑地望向桓彻:“你病了?”
事已至此,桓彻也只好配合装病:“可能染了点风寒,今儿出门便开始打喷嚏。”
阿嚏——
说着,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用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打喷嚏是不是装的桓阁老还是看得出来,便由着白煜派人请御医,但并未让他们回乾清宫,而是留在昭仁殿一边上课一边候着。
桓阁老紧接着呈上一本奏折,汇报道:“皇上,滇州来报,西南边疆的战火已基本平息,敌国也差不多被击退了,安王正在善后。”
“太好了!”白煜得意洋洋道,“那些小国也胆敢欺负到我们头上,真是不自量力!”
桓彻却面带忧虑:“打退了南边小国,安王会不会转而北攻?”
白煜不由一惊:“不会吧?灿儿已经被我们留在京城,皇叔不会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顾吧?”
“确实不会,但不完全是因为世子。”桓阁老解释道,“宁王现在是把世子看得很重,不过他若生了其他儿子,就另当别论了,到时世子就会彻底沦为一颗废棋。不过……”
顿了顿,下面才是重点:“宁王不会现在来攻的主要原因是,这场战争已让他军队损失过半,军粮也被烧了一半,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大鹏被折断了翅膀,这致命的打击足以让他安分几年了。”
白煜和桓彻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些小国是如何得知宁王府的军粮所在?以前打了那么多仗,似乎没有发生过宁王军粮被烧之事。”桓彻疑惑道,“莫非是混入了敌国的细作?”
白煜啧啧说道:“皇叔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狡猾,在我朝中安排了不知多少细作,没想到反被小喽啰阴了一把。”
闻言,桓阁老几不可查地微微抽了下嘴角,并没有解释烧了宁王府军粮的细作是他派出去的。
“开始上课吧。”
桓阁老终止了这个话题,先给他们讲了一些天下的格局及各国之间的亲疏关系,然后才检查白煜的功课。
太医一直候在门外,等到他们上完课,才进去给桓彻做检查。
太监事先特别向太医强调桓公子有病,所以检查结果自然是染了风寒,并叮嘱他要注意保暖云云。
桓阁老自始至终对于桓彻的病没有过问一句,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亦或是觉得这点小病不足挂齿,交代他们好好上课,便回文渊阁处理政务去了。
不过如此一来,生病的理由用了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白煜黯然伏桌道:“今儿又溜不出去了。”
桓彻沉吟片刻:“等午后下了课再去吧?”
“没有我娘的许可,那些守门的侍卫肯定不会放行。”
前段日子因为宁王在京,太后便交代侍卫一定要严加把守,同时也对白煜下了禁足命令。这段时间天下也不太平,禁令依旧没有解除。
“我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天天被困在宫中,连自己的家门都出不去,你说若传出去岂不是遭到天下人的笑话?”
“太后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过当下宁王自顾不暇,按照他的性子,不到万无一失应该不会行动,目前外面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先去宁王府接世子,带他一起出来玩。”
“好主意!”白煜黑眸骨碌碌一转,挤眉弄眼道,“那我偷偷地坐你的车出去。”
“不可,我们还要让几个大内高手跟随。”桓彻果断摇头道,他跟太后一样担心白煜陷入危险中,而他的武功还没练到家,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你先跟太后打声招呼,太后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我且试一试,如果行不通,就坐你的车出去,带上刘通就行。”
桓彻便不再多言。
晌午下课后,白煜先与桓彻用过午膳,便直奔慈宁宫找太后,好说歹说磨破了几层嘴皮子,太后总算点头了,再三叮嘱他多带点侍卫,行事要低调,而且立了君子协议,当下时局不稳定,每个月最多只能出去三次。
“皇叔要出宫玩吗?”怡宁公主嘚嘚地跑进来,一脸兴奋道,“我也想出去,带我一起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玩过呢!”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又贵为公主,抛头露面算什么回事,老实在宫里待着。”白煜不容置喙道,阔步往外走去,准备溜之大吉。
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带个女孩子实在不方便。
一路上无论怡宁公主怎么撒娇、软磨硬泡,白煜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哼!”怡宁公主气得跺了一下脚,快步跑进了昭仁殿,鼓着小脸道,“彻哥哥,皇叔最听你的话了,你帮我劝劝皇叔,让他带我一起出宫玩。”
“呃……”桓彻一脸为难,抬眸瞥了白煜一眼。
“求谁都没用!”白煜坚决道,“不带就是不带!”
怡宁公主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桓彻纳闷道:“怎么回事?”
白煜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桓彻无奈地笑笑:“嗯,孩子和女子都有些麻烦。”
“谁说不是!”
他们原以为能摆脱怡宁公主这个小麻烦,没想到午后下课时,一个“小子”竟然窜进了昭仁殿,还倏地打开一把比他的脸还大几倍的折扇,有模有样地说道:“那便让本公子陪你们一起玩吧?”
白煜和桓彻不由面面相觑。
“你这套衣服从哪弄来的?”白煜蹙眉道。
怡宁公主把扇子一收:“让针工局赶制出来的啊,看不出我是女孩子了吧?可以带我出宫了吧?”
怡宁公主遗传了玉贵妃倾国倾城之貌,眉宇间又带着几分先帝的英气,如此一打扮,倒有几分翩翩公子之姿。只不过现在年纪尚小还未长开,所以仍略显稚嫩。
“不行!”白煜还是坚决反对,“你一个女孩子,这细皮嫩肉的,万一磕着碰着,朕如何向你母妃交代?”
“你不说我不说,母妃怎会知道?”
……
无论他们走到哪,怡宁公主就像跟屁虫似的跟到哪,最后不得已只好同意。
白煜换了便服后,一行人便往宁王府而去。
怡宁公主还未出宫玩过,对于市井间的热闹和新奇玩意儿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直趴在窗口指着路边兴奋地说我想要这个我想要那个,那是什么那又是什么,我都想要!皇叔皇叔,我们下车看看吧……
一路上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白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愈发后悔带她出来了,咬牙切齿道:“你可消停点吧!”
桓彻忍不住失笑一声:“今儿我总算领教,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什么意思?”白煜不解道。
“没什么。”桓彻轻轻挑眉。
白煜仔细一琢磨,回过味来,死不承认道:“你是说我吗?我怎么可能像她这么闹腾!”
桓彻笑而不语,抬眸望向另一侧的怡宁公主,却发现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他正要开口提醒,未想马车突然颠簸一下,他眼疾手快地倾身向前,手越过坐在中间的白煜,一把抓住怡宁公主的腰带,才稳住了她差点儿摔出去的身子。
桓彻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好……”
没想到白煜也正好抬头,俩人的嘴唇就这样不经意地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