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了掀眼皮,认真的审视了新知府一分钟,发现他正垂头注视着她,澄如明镜的双眸泛着春水一样的光。
这厚颜无耻的境界,让任鸢飞倒抽一口凉气!
她没骨气的用沉默回应了新知府的反问。
四周传来刀般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劈开,无形的压力以及小声的议论让她呼吸一紧,她僵硬着脸,从容自然的从新知府掌心抽出手来,走回去拍了拍傅梓新的肩膀,说了句让所有人都同情他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坐吧!”顿了顿又怕显得不够大气,补充道:“虽然我们那桌都是些青年才俊,不过想必会对你如何捕获芳心的话题很感兴趣!”
她把话题这么轻轻一带,顿时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
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一片唏嘘,他去了不是自讨没趣么?那群寒酸清流只会妒忌,用些拐弯抹角的话尖酸刻薄他。
“呵,一群儒辈,怎会懂得我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生观呢?”讲到此处,傅梓新将肩头垂坠长发轻轻拨於脑後。只一个再普通不过小动作,看在女人眼中却如此风流倜傥,潇洒无比。
衬着皎洁月光,男人面容冷峻,却又英俊非凡。惹得围观的女子频频红脸。傅梓新目光幽冷的目光扫过沉着冷静的新知府,扫过一脸狡黠的任鸢飞,最后落在周围的妙龄少女上,唇边涤荡出耀眼的笑,“州县有一宝贝,被我带了回来,本想送给某人的,不过……看她不是很需要的样子,该怎么办呢?”
话落,所有姑娘都用一种如日光般炙热的目光看着傅梓新,心中的狂喜让她们难以掩饰,纷纷一涌而来,立刻将邪魅的傅梓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任鸢飞良心小小的被谴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这实属无奈之举啊!得罪放荡不羁的傅梓新总好过得罪捉摸不透的新知府好得多!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一桩关于他的使命!
入座后,风声总算小了些,宴席很快开始,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的往桌上端,任鸢飞咽了咽口水,目光一直游走在筷子上,不是她不想吃,而是这些菜都不怎么符合她的胃口,再说……她突然想到她的吃相有些惊悚,会不会吓坏了这凰游镇上未来的大官学者?
看着桌上的文学清流一个个都跟娘们似得端庄娴雅,偶尔举杯碰碰,说的都是客套话,酒过三巡,任鸢飞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知府大人,想着怎么同他提及纳妾之事,突然大吃一惊!
咦,知府大人呢?
难道是酒喝多了去茅房了?
她呆了呆,这知府大人是何时离开的她怎么一点知觉也没有?难道是看菜看得太入神了?
觥筹交错间,似乎其他人也没有意识到大人的离开,只是相互敬酒,大家兴致似乎都很高,看得出来能被年轻有为的知府大人赏识,是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儿。
任鸢飞讪讪的收回目光,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不由向她敬酒道:“来,任官媒干了这杯!晚生早已久仰你的大名,不知何时有幸能得官媒大人的青睐,做个好媒呢?”
说话的人面相清秀,目光盈盈若水,倒是灵动,就是语气有些漂浮,任鸢飞起身回敬一杯,“你们读书人讲究命也,时也,只要缘分到了,何惧没有佳人露面呢?”
在座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接道:“所谓缘分,既是指你金笔提名时,喝了这杯酒水,回去读书吧。”
说完,众人又是哈哈一笑。
任鸢飞眼波流转,谁说他们是书呆子?
这么一闹腾,知府大人又不在,大家突然活跃了许多,娘们气质抛开了,也不打官腔了,都爷们的自说自话,气愤倒是融合了许多。
任鸢飞心中顿时也轻松了些,勉力提筷吃了几口菜,肚子还是饿得呱呱叫,正当她想找机会溜走时,知府大人来了!
那双幽深宁静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唇角轻勾道:“我看你今晚胃口不佳,给你准备了一碗鸡汁粳米粥,你将就一下。”
说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粥,星眸扫过任鸢飞呆呆的脸庞,面色如常的道:“我就只会做这个,也不知道你能否……接受。”
说完新知府眼里闪过一丝勉强,看得任鸢飞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手脚迟钝的接过碗,看了一眼知府大人,想象着他撸着袖子,一脸严肃,做个饭跟打仗一样的庄严神情,在厨房里,如同指挥战场一样有条不紊的端出一碗粥来是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儿。
她捧着碗,如获至宝般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下咽,才咽了几口,她鼻子一酸,一滴泪就浑圆的滴在了碗里。
新知府一怔,皱着眉头问:“很难吃?”
任鸢飞埋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调侃道,“我说是,你会不会找个借口,把我关起来?”
只见他澄净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却点头认真道:“会。”
任鸢飞:“……”
他不再问,她也不再说,而是埋头大口吃起来。
这时,师爷步履蹒跚的走上临时搭建的木台,大声宣布:“首先,祝贺欢迎我们的新大人莅临凰游镇,我相信,在这位年轻能干的大人的领导下,我们凰游镇将迎来从未有过的辉煌,我们都将拥有财富!其次感谢凰游镇八大富豪对宴会的赞助!”
说完大家都站起身鼓掌,掌声响了许久后,师爷又道:“好了,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到了节目助兴的时候,大家今晚尽情吃喝,不醉不归!”
话落,大家都面露惊讶之色,面面相觑后,第一个节目开始了。
一个抱着七弦琴的女子身穿薄沙,迈着小碎步,婀娜聘婷的走到台中间,她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西城杨柳弄春柔,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我恨生前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
“我恨生前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新知府淡淡的吟唱着歌词,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任鸢飞大大咧咧的吃完饭,除了新知府念叨的这一句,台上唱的什么,唱的好与不好,她全然没去在意。
看到他目光在灯火的映衬下,折射出几缕动容的情绪,她突然发起了呆,望着台上才色双绝的女子们,任鸢飞不得不承认,凰游镇的名门望女们是相当出挑的,听着台下一阵阵的喝彩,甚至有些轻浮的男子毫不避讳的吹起了口哨。
任鸢飞叹了口气,在男人眼里这些女子是百花争艳,而在她眼里却是满目萧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和她们之间的差距不仅是一个家教良好的世家,还有文学乐曲的熏陶以及自身的优越与傲人的资本。
这种千锤百炼塑造出来的女子,不是靠着她一时侥幸的姿容就能胜出的。任鸢飞心中不禁涌起一抹顾影自怜的情绪,有种悲凉的感觉。
慢慢的酒桌上的气愤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中,任鸢飞原想借酒壮胆,把纳妾这事儿说了,不想喝了几杯后,脸上一阵火热,她摇了摇头,意识开始飘忽,“这……这酒,也太烈了!”
远处目光一直追着任鸢飞的傅梓新,看着她喝得目光微醺,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一尘不染的气质,倒是平添了几丝魅惑,他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似是走神,又似自言自语道:“醉人不外花共酒,花是丽人酒是愁。”
见她喝得醉眼朦胧,新知府停止了应酬,狭长的眸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台面,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搁下酒杯,迟疑了一下,对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任鸢飞顶着一张被酒水染红的脸,头晕眼花的道:“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这是给你准备的欢庆宴,你走了怎么行?”末了,她又补充道:“再说……你以为台上那些姑娘那么卖力做什么,还不是跳给你看的,你不看多可惜,懂不懂怜香惜玉?”
说着任鸢飞站起身,酒大壮胆,举目朝着六子就是一嗓子,“送……送爷回去!”
不远处的六子,看得正高兴,但回头一瞅任鸢飞已经喝成了这个德行,怨念的朝她走过来,“不会喝酒,干嘛要喝?”
“我……我高兴……”
“高兴啥?”
“有……有酒喝!”
六子:“……”
六子将任鸢飞抗至半路,不料她肚子一经搅和没忍住就吐了!还吐了六子一身!六子嚎叫一声,只得把她放下道:“老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换件衣服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