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头竟然会想起我这个父亲。”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也就只有你这个父亲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了，一个月总共去李氏和齐氏院子里面几次？来我这里几次？”
老夫人显然是在生气，也不是单单为了婉春，上个月下来慕言然几乎没有怎么来过自己的院子，她也知道因为要平衡各房姨娘所以只能偶尔来一下，但是几乎来了没多久就走了，有些时候连婉春都没有见。
就算是在忙？这点时间总是有的吧。
慕言然也有慕言然的苦衷，但是主要原因还是他不想来，也不想见到自己这个女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不想待见婉春，仿佛这儿女儿不是他的一般，亦或者是还对阮姨娘有着不喜。
他为什么不喜阮姨娘？他自己也不知道，纳了阮氏入府好几年，他也不过是总共去了没多少次，开始还好，对着新纳的小妻子还是有一点留恋，但是时间越久那种感觉好像越来越淡，加之各房的人天天指责阮姨娘的不是，甚至还有传出阮氏欲划伤齐氏的脸，他便开始渐渐厌恶起那个女人来了。
不过那个女人在他的面前总是温温柔柔的，而且琴棋书画竟是样样精通，挺讨人喜欢的，但是他见她的时候，心里却仿佛有石头压着。
随后就听到下人说阮氏推了李氏下水，他当即气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阮氏扔到了乡下去，殊不知那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了。
“父亲。”婉春歪着脑袋看他，不知不觉中慕言然站在原地已经陷入了回忆，老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他。
“时间不早了，如果要去夫人的院子那就请离开吧。”老夫人直接对儿子下了逐客令，“还有春丫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起来读书。”
慕言然摇头道：“今天不去了，还是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婉春也并不想那么早睡觉，她躺在椅子上面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几口茶下肚倒是有些困了，她摇了摇扇子道：“算了，你们父女聊吧，老婆子我是困了，先睡觉了。”
婉春乖巧地答道：“祖母那就晚安了。”
这丫头倒是喊得乖巧，老夫人里面默默叹了一口气，果然有了父亲就忘记了祖母，她这个祖母哟！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活力，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她也能熬到现在。
婉春这才转过了头，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是从现在看来她还是不能睡觉，她要搞清楚自己的母亲，也就是阮姨娘的事情。
府里面传的消息简直是和大杂烩一个样，什么版本都有，婉春可曾试着打听打听，结果是一个人一个版本，有的都扯到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反正没有一个是听着靠谱的。
她其实更想听听慕言然怎么说，毕竟在这府中最了解的她的除了容嬷嬷之外也就只有慕言然的了。
但是婉春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要直接简单粗暴地问吗？
正在她纠结之际，慕言然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头上道：“果然你和你的母亲是一个样子，总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他这个问题问得好，婉春眨了眨眼睛道：“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她眼睛里面有些湿润，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慕言然愣了愣地道：“你不知道自己母亲吗？”
婉春摇了摇头开始胡扯道：“我很少见到母亲，一般都是容嬷嬷带着我的，也就只有晚上才能见着母亲。”
“容嬷嬷？”慕言然对阮姨娘院子里面的人不太熟悉，好像一直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嬷嬷，应该是自己没有仔细吧。
他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面，让婉春继续说下去。
婉春靠着椅子道：“就是容嬷嬷照顾着我，她经常喂我吃药，就是那种很苦的药，不过吃了之后还有糖。”
婉春一边手脚并用的说着废话，一边看慕言然的表情。
慕言然听了一大通就已经可以确定婉春对阮氏一点都不了解，阮氏甚至没有教给她琴棋书画，他却完全不知道阮氏在生下婉春之后早已经心力交瘁，能一直支撑个三五年已经算是奇迹了，哪有力气再让婉春学习琴棋书画？再则乡下的条件奇差无比，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学？
“你母亲是女校书（注：女校书即为娼丨妓，有诗文云“万里桥边女校书”）出身，当时我……具体的事情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慕言然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记忆中也就只有阮姨娘断断续续地片段，完全连不起来。
婉春眉头皱了皱，怪不得所有人都回避了自己母亲的出身，竟是如此不干净的勾当，但是一般大家宅院娶妓女为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琴棋书画都会的女子不是瓦房的头牌也是声名显赫，可为什么她却一定要嫁给慕言然？
难道是一见钟情？婉春心里脑补了一下场景都有点反胃，她无奈地看向慕言然，发现慕老爹也出神了。
慕言然正在拼命连接脑子里面的记忆，他现在只想起来阮氏嫁给他的时候是冰洁之身。
“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慕言然不愿再想，他也已经早不到词来形容阮姨娘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阮氏这个人。
婉春默然点头，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她也只能在雾中看花——看到的是一片白色。
看来自己的母亲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婉春叹着气却想到了容嬷嬷，或许容嬷嬷才真正了解自己的母亲，不过容嬷嬷已经很明显的表示她是不会再来慕府的。
这就是一个难题了，婉春也只能抽个空挡的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老人，只不过这个秘密要好久才能解开了。
婉春这么想着，瞌睡虫一下子趴了上来，她干脆趴在了椅子上就已经睡着了。
慕言然想了想还是把她放在了床上。
或许这个姑娘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盯着卷着被子缩在床里面的丫头，慕言然想道。
天气越来越炎热，转眼两个月闪过，婉春现在出个门都要生无可恋，拿着扇子不停的扇风。
慕汜和慕泓也因为太热的原因没有去私塾上课，但是过几天便要进行童生试，慕言然想让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去试试，所以这课程是不能荒废。
他干脆直接找了施老要不然五个人一起教好了，但是施老捏着胡子看了一眼四个丫头表示他管教四个丫头就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帮他看儿子。
他只是一个教书的，不是保姆！
况且沈府的老大老二也要准备去参加童生试，那边也麻烦施老多过去看看，这让施老着实为难。
慕言然猛地一拍手道：“这样不就更好了嘛！直接让沈府的两个小子也过来，施老你就干脆一起教了吧。”
施老：“……”别以为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只是面对这些小萝卜他这个老头子也挺头痛的，他只是想减少一点麻烦而已。
他摇了摇头道：“后生可畏，慕小子也亏你想得出来，老头子若是累到在你这里可要你负责。”
慕言然笑道：“还不是施老您教的。”
这话引来了施老一阵吹胡子瞪眼，不过怎么样，施老还是同意了。
但是问题是那四个丫头，老夫人其实想了想这段时期还是不要让她们去了，首先是避嫌的问题，其次是容易打扰到慕汜和慕泓两人。
结果慕言然手一挥道：“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无妨。”
所以一大早婉春她们还是到了书院，只不过坐在了后面一排，前面一排留给慕泓、慕汜还有沈家的沈石溪、沈山溪。
待人来齐了施老便开始上课，这次主要是以前面四人为主，施老便也不慢慢讲，开头便直接上了论语，拿出了许多句子给他们分析，四个丫头几乎是听得云里雾里，施老这回没有管她们，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前面四个人的身上。
婉春第一次见到科举考试的残酷，四个女孩儿人手一本的论语到现在都没有会背然而那四个男生已经倒背如流，借着句子写八股文更是信手拈来。
一节课足足上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施老才放他们休息，婉春已经累趴在了桌子上面，手臂酸麻无力，月季在一旁磨墨问道：“小姐，真的有这么累吗？”
婉春拨动着自己的发丝答道：“要不你来试试？”
月季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只是随口说说的，小姐您那么认真还是自己来吧，奴婢看着您在这里认真写了一节课的时间就觉得无聊。”
认真？婉春低头看了看自己本子上面写着的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还好月季不识字，不然哪里会说她认真？这一节的时候，婉春几乎都是在云里雾里度过的，所以她只能无聊的在纸上写着“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故事。
不过这样总比在本子上画了一朵牡丹的思秋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