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人,我有点愕然。他个头不高,五官一般,本来还算白净的脸盘从颧骨到脖颈处有条十厘米的刀疤,使得他的面目颇为可怖。再加上脖子领口处露出来的纹身,和胸前戴的骷髅头金属链子,是记者吗?我有点不确定了,偷偷往他车里瞟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一般小报记者随身携带的装备。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哋尾畀我话畀你听,珠宝店嘅事莫雯一手操纵嘅……”他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周围的公司高层都面面相觑,将不解的目光齐齐投向我。
好在我之前接触过粤语,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说,他们老大要他来告诉我,珠宝的店的事情是莫雯一手操纵的。
“你确定?”我瞪大了眼睛,“那个时候我和莫雯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什么要来害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面前的人有点艰难地吐出一串普通话,“我老大,就交代我来跟雷说这个。”
“这样啊……”我点点头,“请问你老大尊号是?”
“……”
面前的刀疤男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被他这一瞧,我马上明白过来,C市地处海边,有不少远地方的人坐船来这边经商,其中不乏从香港广东那边来的人。他们为了在C市站稳脚跟避免被人欺负,往往会拉帮结派结成商会,德高望重的就会被尊为老大,而面前刀疤男口中的老大,一定就是其中的一位了。
他们做事很低调,不像黑社会到处留名,而且也不会轻易帮别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荣幸收到他们的帮助,难道是老天都觉得我该时来运转了吗?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激动,眼眶有些发热,我感慨万千地说,“谢谢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你老大是谁,但是他这份恩情这项义举,我周诃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刀疤男还是沉默着打量着我,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看得我心里直发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难道是我道谢得不够有诚意?还是我应该带上礼品亲自登门道谢?
刀疤男终于开口了,略带迟疑地问,“雷……雷真的不知道我老大是李康?”
李康!听到这个名字,我好像被人在脚板底放了个炮,马上弹了起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李康的面孔,和我们之间的发生过的那些事,特别是回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为了帮我跟孙月琴结婚了,就不由得悲从中来。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快不快乐,有没有天天跟孙月琴吵架?我原以为我们俩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他又一次在我最需要的关头站出来帮我,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那……那……”我紧张地看着刀疤男,期期艾艾地开口,“李康还有别的话吗?”
刀疤男肯定地摇头。
哎……也好。
我叹了口气,目送刀疤男离开后,开着车子直奔警察局。原本我是不想惊动陈海的,毕竟他现在不属于警察编制,做起事来大不如以前方便了。可是仔细一想又真没想到还有谁可以帮我,只好还是腆着脸皮给他打了个电话。
陈海倒爽快,不出半个钟头就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周诃,你这么匆忙叫我来做什么?不会是……嘿嘿,想我了吧?”
“是啊,我现在特别想念你穿警察制服的样子,威风凛凛的,别提有多帅了!”我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一个月不见陈海,他的变化前所未有的大,当初还是警察的时候虽然也没穿多昂贵的衣服,但至少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现在去了乐衫资本当老大,怎么就邋遢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头发长得可以遮盖额头,还有几缕垂在眼前,油光发亮的样子怎么着也有好多天没洗了吧?而且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阿玛尼的,却皱得像是刚从腌菜坛子里拿出来一样。甚至……远远站着,都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
最近也没听说乐衫资本出事的消息啊,既然不是公司,难道,是他家里出事了?!!
“看什么看,我现在明明也很帅的好吧!”陈海打了个酒嗝,眉头微皱,伸手按住太阳穴,有点迷糊地说,“好奇怪,明明已经睡了一个晚上,怎么头还是这么痛。”
我看着他踉踉跄跄似乎要跌倒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住他,果然一走到他身边,铺天盖地的酒气嗡地一下全部钻进我的鼻腔。这陈海,昨晚是在酒坛子里泡过吗?
“你既然这么不舒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不该出来的啊!要是被警察叔叔发现了,酒驾是肯定逃不了的。”我有点埋怨地说。
“我就是警察叔叔,还怕什么?”他摆摆手,一下子扑到在我身上,像抱着一颗树一样紧紧地抱着我,口里叫着,“雷珠,雷珠,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
我沉默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敢情陈海是把我当成雷珠了,敢情陈海醉酒的原因,是因为雷珠拒绝了他。
我对陈海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但好歹也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他一次次强吻我,一次次说些露骨的话,我也只当做他这个别扭的人开的玩笑,再怎么不喜欢也没有从骨子里讨厌他。可是他现在为了雷珠这么伤心,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好吧,我承认,在这点上我不够理智,或许我只是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有点儿失落而已。
陈海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估摸着帮不到我什么忙了,我干脆拖着他到路边酒店开了个房间,把他扔在床上,自己则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思索着到了警察局到底该怎么跟警察说莫雯的事。
我深深的意识到,即使李康派手下告诉我珠宝店的一切是莫雯策划的,可我没有证据啊,又怎么能说服警察往莫雯身上调查呢?
想来想去,解决的方法还是在陈海身上。
陈海睡了三个小时,鼾声响得跟打雷一样,我走过去尝试着推了推他,他翻了个身,又呼呼睡了过去。我没办法,只好坐在一边耐心等他醒过来。可是突然发现他的衣服外套上有一大片很脏的污渍,像是呕吐物之类的东西留下的……也太恶心了吧!
以他这个形象就算醒来也不可能马上去警察局的,为了争取早一点去警察局,我干脆伸手去脱他的外套,准备拿去楼下的干洗店洗干净。可是那裤子……似乎也脏得不行了……我不敢上手脱他的裤子,要是没穿里裤那可怎么办?我们俩可是纯洁的革命友谊,特别是人心里住的可是雷珠。算了,还是找个店子给他买一条新的。
我想知道他裤子穿多大的,就使出大力把他翻了个身,手摸索到他后背腰部那里稍稍翻了下裤头看了一眼,记下了。
拿起包包,准备出门。
谁知,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敲门声,声音急促而有力。
“谁啊?”我纳闷地问道,透过猫眼往外望去,没看到人影。
酒店是四星级的,我倒不相信这里会来歹徒,再说又是大白天,便打着胆子打开了房门。
结果,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雷珠!
“嘿,雷珠!”我乐得连忙把她拉住房里,指着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陈海,“你来得正好,有你照顾他我也可以放心去干洗店了。”
“你是说……要去干洗店?”雷珠俊俏的脸蛋上满是愕然。
“对啊,不然呢?”我问。
雷珠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你快点去吧,早点回来。”
见她吞吞吐吐的,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把陈海拖到这个酒店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雷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难不成,雷珠偶然路过这儿,恰巧看到我把陈海送到酒店,所以就跟过来了?那也不对啊,我们明明已经在酒店呆了三个多小时,中途也没出去过……综合雷珠的本职工作和特长一想,得出的结论就是,雷珠一直都在跟踪我和陈海!
是霖少彦让她来的吗?我看了一眼雷珠,她正拿了块温水浸湿的帕子给陈海擦脸,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完全不像是昨晚刚刚拒绝了陈海的表白应有的表现。
恰巧雷珠回过头来,看见我还站在原地看她,顿时呆了一秒,脸更加红了,“你……你还没走吗?”
在我印象中的雷珠可不是现在这副动不动就红了脸,结结巴巴说话的样子,她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之前还不能确定,现在我大概能确定陈海在她心中的位置了。
“我马上就走了。”我看着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酒店。
出了酒店的大门,我先去干洗店送了衣服,又就近到海澜之家给陈海买了条裤子,打包好交给干洗店的服务员,让她等衣服洗好后一起帮我送到酒店陈海住的房间去。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时分,警察局也该下班了。想着陈海和雷珠现在估计已经表白完情谊,正处在你侬我侬的亲密之中,我也没想再回酒店去打扰他们,而是直接回了家。
单身的日子总是格外的无聊,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剧就被无聊的剧情逼得关了电视,胡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久都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