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青听着便摇了头,回头又问:“怎么穿了战甲?”
裴季礼道:“总不能一直穿着便服。”顿了顿:“怎么心事重重?”
温青青想了想。
裴季礼问:“不方便告诉我?”
温青青张口想说也不是,只是李阿福的事情,若是与裴季礼讨论,怎么觉得怪怪的,但是他要想知道,她自然也会说,也好奇裴季礼会不会给她支招。
她甚至想到底她是个女子,男子的心思她不怎么懂,或许裴季礼会懂也不一定。
裴季礼看她眼眸低垂,他向来知道她的睫毛很长,而且卷卷的,看着可爱,偶尔想事情的时候睫毛会有些颤动,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他伸手将人揽过:“不方便说便不说了,来同我说说今日孟非都考了你些什么?”
“咦?”这便不说了?她分明都打算说了……
温青青被搂过去,此刻裴季礼穿着战甲,他一搂,她便觉得那战甲咯到自己了。
裴季礼的手一松:“疼吗?”
温青青摇摇头:“不疼的。”顿了顿又看着裴季礼道:“你的动作不重。”
裴季礼道:“我先去将衣服换了。”
温青青下意识道:“我帮你。”
“好。”
温青青想的是他那一身战甲绑上去时候难,脱下来更是困难,既然她在旁边,自然帮着他些。
便低头乖乖给他解了战甲,那战甲十分沉重,温青青拿着觉得太沉了,却见裴季礼单手一拿一放,仿佛那战甲没有半点儿重量似得。
放下了战甲裴季礼便去了内室。
温青青站着没跟进去。
她自然不会跟进去,心说他八成是换衣服去了。
果真,不一会儿裴季礼便换了常服,走到温青青面前,温青青回头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
裴季礼接过,回头给温青青倒了一杯水,也递过去。
温青青嘴角抿抿,接了。
两人竟是默默的同时喝水,谁都没有说话,待一杯水喝下去了,裴季礼才又看向温青青:“怎么样?他可有刁难你?”
温青青道:“这怎么会?大伙儿都考得一样的,孟非大人一定会公正。”
裴季礼不置可否:“那你可有什么不会的?”
温青青便想起了那杯不明其意的茶来,对裴季礼说了。
裴季礼沉默一阵:“他不说,你不答,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温青青原本是在意这个,但是李阿福之后她道将原本有些慌的小心思收起来了,回来的路上她想的都是李阿福的态度来。
裴季礼道:“既然如今等结果便好,便不用想着他了,用功了多日,也该休息休息,”
温青青摇头道:“我不累,倒是你又穿上了战甲,这几日公文众多,真的不是要回战场去了吗?”
温青青眉头有些因为担忧而紧蹙,语气中都透着一分紧张。
“我自然,是要回战场上去的。”裴季礼将原本的话眼下,没有再隐瞒。
温青青的小嘴张大了语气中尽是担忧:“可你的伤口虽然愈合的很好,却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啊,如今这样的愈合期,再崩裂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裴季礼目光灼灼看着温青青:“青青。”
他的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温青青怔了怔,他似乎,之前没有这样郑重的喊过自己的名字,却说得亲昵,舌尖抵上牙齿,自然又透着温和,却带着十分的郑重。
“我是元帅,三军阵前,谁都可以因为受伤逃离,我不可以!”
我是元帅。
谁都可以。
我不可以。
话说的不响,却是掷地有声,那一个一个的字眼,仿佛重锤,凿开温青青的胸膛,击打在她的心头。
温青青心头一震,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藏锋。”
“恩?”
入目是裴季礼熟悉的面容,那眉那眼,刚毅凛然,君子藏锋,利刃出鞘时,那剑锋却是要人性命。
温青青听着自己轻轻说出三个字:“我知道。”
三个字,重若千斤。
她不是没想过的。
只是心头会回避,她是个凡人,还是个女子,她会担心,会烦忧,会逃避事实,会想安稳度日。
但是裴季礼撕掉了那层糖纸。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早晚会回战场,从来不问是怕知道了时间自己会心情不宁,甚至有一种幼稚的想法,只要她不问,裴季礼或许一直在这雁离城中。
但是她心里还是知道的……
裴季礼的眸色一颤,她眸中的担忧显而易见,裴季礼真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八年边关旅程,心脏坚硬如铁,如今话到嘴边轻柔仿佛轻纱。
“我会回来,娶你。”
不说虚妄的任何对话,不说最后的海誓山盟,没有过多儿女情长的交会,只有一句。
我会回来——娶你。
一瞬间的鼻头发酸掩饰下去,温青青点点头,又低下头去,瞧着是害羞,再抬头,已经没有了异状。
之后两人闲话了一会儿。
话题简单无比,说的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这茶水凉了不好喝之类。
仿佛家常,似乎无聊,但是两人一说却是说了许久。
直到真到了用饭时候,温青青自然给裴季礼做饭去了,她还是没问他几时会真的走,两人同先前一样,不,又有些不同。
温青青原先心有顾虑,女孩儿家的羞涩与爱恋的刚刚开始都让她对裴季礼不知所措,如今,一瞬间温青青压下了所有异样,仿佛这是一对过了新婚害臊时期的小夫妻。
雁离城没有肉食,面粉倒因为方便储存而存了好些,平日里雁离城伙夫的做法便是将面粉和匀之后下水做成面疙瘩。
温青青中午确是下了苦功夫,和面揉面擀面,做了一顿饺子,虽然是素馅儿,但是搭配恰到好处,真是用了心神的。
伙夫原本与温青青熟识,也听说了温青青是奸细入狱的事儿,如今见她放出来了自然上去问候:“我就说温大夫这样好的人哪儿会是什么奸细啊,还什么偷盗军机图,不是我说你啊温大夫,你这小身板儿,才不能在哪守门的底下过一招吧?”
温青青哭笑不得:“说的是。”
“嗨,如今放出来又开始照顾元帅吃食了?原先看你做的精细,你这做的也太精细了,这馅儿,你为了和这馅儿自己下去摘的菜吗?”
“恩,一些野菜,胜在新鲜。”
“也是,先头有些新鲜蔬菜,这不吃得快嘛,也只有野菜了,咱们没那个时间倒腾野菜,管饱就成。”随口又道:“诶,咱们这些伙夫,只听着听着外头打的厉害,温大夫你听说没?先头是咱们将敌军打的落花流水闻风而逃,如今他们又打回来了。”
温青青心头一紧:“我这几日也没遇上什么人说起这些事情,怎么?不是说咱们能赢吗?”
师傅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原本以为咱们这不是要赢了嘛,先前那真是,包抄敌军之后咱们军那可真叫一个势如破竹,谁知,这敌军营中突然冒出另外一个军师来,这军师一下子变将兵权接手了,接着听那些个前线回来的说是那军师将他那些个人化整为零,咱们围着他们打,他们便往散了逃,这几万大军一路,轻易不敢逮着,又围不起来,都陷入僵局了。”
温青青听着入了神。
师傅看着温青青的样子:“只盼着元帅快点儿好起来主持大局。”
温青青想到裴季礼原先看的那一份又一份的文书与信笺。
外头局势瞬息万变,凶险万分。
她最终抿了抿嘴唇,将饺子盛起来,给裴季礼端去。
路上脑子里有些事情心思有些出神,依然是转角,她竟又撞上一个人去,对方手脚飞快,她手中的托盘还未落地,对方长臂一伸便拿出了托盘,碗中汤汁没有溅出来半分。
“没事吧?”
温青青赶忙道歉。
对方笑了笑:“不碍事,倒是你,没伤着?”
温青青摇摇头,再想道谢,却见对方有些眼熟,这人看着二十来岁,飞眉入鬓一脸张扬,生的一张异常英俊面容,五官仿佛精心雕琢出来的,他真是那种仿佛画中出现的美男子的模样。
这样的人,该是一眼便能记住的。
温青青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没有想起来,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当初与自己一同去孟非大人那头考试的五人中的其中一个吗?
当时李阿福神色有异,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便在李阿福身上,自然也没有刻意去注意别人。
“多谢你,我没事。”
对方将托盘重新放在温青青手中:“去给元帅送吃食啊,那快去吧,免得这饺子糊了就不好吃了。”
温青青再次抱歉。
而后缓缓而后,身后传来那人:“我叫陈昀。”
温青青觉得不好意思:“我叫温青。”
互报姓名之后再次告辞。
温青青端着饺子到了屋子里,裴季礼手中书写着什么,看着温青青进来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笔。
温青青走到裴季礼面前,裴季礼接过碗吃了起来,不是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的。
吃完之后温青青收碗,他看了一眼温青青:“没有墨水了,你帮我磨墨可好?”
温青青点头。
这磨墨原就是个精细的活儿,也讲究力道之类,温青青没有特地学过,只能细细磨,墨色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