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礼带领正峰营的人包抄敌军,敌军却撤的飞快,而且十分的井然有序,仿佛是之前便策划好的,他们包围过来,敌军便分开两路,以一字阵法突围,凌而不乱,显然有备而来。
周围尽是刀兵相接之声,裴季礼遥遥看到战车上一个人影。
那人指挥战斗,仿佛有所感应转头看向裴季礼。
对视的两个人还不知道,他们在之后会成为真正的死敌,无论政治,或是……感情上……
穷寇莫追,裴季礼并不恋战,敌军显然也是在攻破雁离城无望之后,并不想落下任何破绽添加裴季礼手中筹码。
虽有死伤,但是指挥作战的人还是逃离了战场。
攻城战至此告了一个段落,再一阵静默之后,城楼上爆发出所有人劫后余生欢愉的大喊。
温青青站在那些将士中,被他们感染着,血液澎湃。
但是她的职责不是跟着他们一样热血沸腾,她还有事情要做。
很快,她又投入到救治伤兵的事情中去了。
一日一夜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温青青直到后来手指已经颤抖,做不得缝伤口这样的活了,不能强硬着去缝合,只能转而处理一些轻伤。
虽是累得汗流浃背,但是随着攻城结束,外面的伤兵不再增多,算是治一个少一个,而且这仗可谓大获全胜,总让人欣喜。
温青青从城楼上下来稍稍吃了一点粥汤,又开始工作,忙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
到了正午的时候,她出了伤兵营,外面太阳一晃,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只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到久违的身影……
“温青!”
温青青再醒过来的时候的时候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她愣了一愣,四周看看,果然没错,裴季礼出征之后她便从裴季礼的房中搬出来了,如今居然又回来了。
还躺在……他的床上……
温青青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但是胳膊早因为之前不眠不休的工作而酸胀无比,胳膊居然还因为劳损过度有些肿胀。
倒吸了一口冷气,温青青不强迫自己坐起来了。
这时候她听到一些响动,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温青青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眼睛盯着内室门口,没多久,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裴季礼一身战甲还未卸下,只将头盔拿下,手里却不是拿着刀枪,而是突兀得端着一个碗,他的脸黑了些,倒是显得五官更加立体起来,整个人更加凌厉。
若说之前温青青与裴季礼相处的时候觉得他是一把宝剑,那么眼下,这把宝剑便已经出鞘了,锋芒毕现。
温青青看的一瞬间居然痴了,自他走后让自己投入工作尽量不要想起他,如今再见,温青青心头突然一片酸涩。
裴季礼下一刻与她的视线对上,三两步到了床前,大手一伸,摸到她的脸颊,语气温和:“怎么哭了?哪里难受?”
哭了?我?
温青青一愣,摇摇头。
手指将她脸上泪珠勾起,人倾身低头。
额头抵着额头,他的声音勾人心魄好似叹息:“我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温青青心头大震,她胳膊酸涩,此刻却真真好想抱住他,原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流出泪来了,如今他这一句话,她那眼泪居然是止不住了。
她哭的一抽一抽。
裴季礼捧着她的脸颊,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仿佛自他走后所有心头的思念如今见了他,全部都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手指抹不去眼泪,他便低头吻上她的眼睛:“眼睛都是红的,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温青青眨巴几下眼睛,睫毛在他唇边扫过。
有些发痒。
裴季礼抬起身,转而去看她的胳膊,紧接着眉头皱起,语气不算太好:“温大夫,你到底是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她温大夫的。
温青青缩了缩脖子:“我,救人嘛。”
“我的温大夫着实厉害,救人救到自己劳累昏迷,你可知,你当众昏倒,有人给你把脉,而后查看你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的时候,你的女子身份,可就曝光了?”
温青青心头一跳:“被人知道了?”
“真被人知道,你还能安然在此?”
温青青松了口气,心头有些发虚,看着裴季礼自觉带着些讨好意味道:“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眼睛眯了眯,扫过那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女人。
小女人立刻摇头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裴季礼扶着她起身喝了点儿水。
清水入喉,温青青觉得透心凉,长长一口气呼出,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又想起什么,问:“我昏倒之后,吴庭知道吗?你如何将我带到这里来了?我如今与吴庭住在一起的。”
“那孩子来看过你,我让他回去休息了。裴季礼看着她:“你可知,你昏迷了一日一夜?”
温青青心头大惊。
裴季礼看着她的模样,她憔悴不少,人也瘦了,嘴上因为先前很长时间没有饮水所以有些起皮,眼眶还是红的。
可怜兮兮的……
“如今外面如何?敌军都撤走了吧?”
裴季礼道:“你昏了都一日一夜了,谈判的人都回来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自然是撤走了。”
温青青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我们真的胜了?先前听说你在擎天涧囚了敌军五万?雁离城传的神乎其神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还有……”
“才醒过来,精神头这么足吗?好好休息。”裴季礼将她身上的杯子掩好了:“孟非来看过你的胳膊,他很生气。”
“咦?”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手啊,一个大夫一双沉稳不颤抖的手便好似一个战士不能没有兵器一样。”
温青青无言以对,但是心头确实一片暖意。
他关心自己呢。
眼睛水汪汪看着裴季礼。
娇弱身躯便在手下,触手可及,裴季礼的拇指在她脸上上抚摸:“可知量力而行……”
“恩。”
裴季礼的手在被子上拍拍,仿佛哄小孩儿似得。
温青青平静了一会儿,眼神里却已经没了想睡的意思,她方才醒来,让她再睡如何也是睡不着了,虽然身上酸痛,但是精神头却没有萎靡,看着裴季礼还是方才那一番问话。
裴季礼看着她眼神晶亮盯着自己不肯挪开,眸中一些戏谑闪过:“自己仿佛孩子似得,日后,如何给我生下我们俩的孩子?”
温青青只觉得这声音不亚于战鼓在她耳边狠狠一敲。
她整个人都懵了。
孩,孩孩子?
咦?为什么会说到孩子这个问题?
咦?
温青青缩在被子里逃跑都做不到,直被裴季礼看的从头红到脚。
裴季礼看着她的窘态心头一软,竟是不转移话题,继续道:“当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说了会去你家里提亲的,成亲之后,自然会有孩子,莫非,你不愿意替我生一个孩子吗?”
温青青下意识摇头:“不是啊,我愿意的。”
急急忙忙一句说完,她‘啊’一声,羞得整个人直往被子里缩。
脑袋都不想露出来了。
天哪,她到底又在说什么?
这样的话题为什么要接?好羞!
裴季礼眸中笑意满溢,他伸手将那个脸红的窘迫到极点的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总将自己埋着做什么?”
“我,我……”我了半天,温青青愣是说不出什么来,被逗的脑袋都一片空白了。
回头再去看裴季礼,只见他眸中满满都是笑意。
她才反应过来:“你,你故意耍我?”
裴季礼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头发的触感极好,之前便如此觉得了,他的头发很硬的,摸上去也不舒服,她的却是软软的,摸上去便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温青青被摸了两下脑袋,方才羞怯,如今都变成恼羞成怒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温青青也急了,急了。
“你!你居然耍我,你……”她眼睛原本红彤彤的,这一委屈,嘴巴一扁,眼看着快哭出来似得。
裴季礼立刻哄了:“是我不好,是我出言不逊,娘子你不要见怪。”
咦?
温青青又愣住了。
“什么娘子?”
裴季礼语气温和:“如今这仗也打的差不多了,如无意外,我不日便可回朝,等我回朝复命之后,我便去汉水村,而后提亲,你迟早是我的娘子,如今早叫一些,你也好早些适应,你这样怕羞,总好过洞房花烛夜,我喊你一声娘子,你便又羞的钻进被子里去。”
裴季礼说完又觉得这话对于温青青来说,或许她又不能适应,忙道:“若不喜欢,你可以告诉我。”
温青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轻轻的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恩?”
“早些叫,我也好早些适应嘛。”这话说的好不知羞。
一句娘子,她没出息的思绪一片柔软,眼神无处安放,心头却像是吃了蜜,甜的很。
裴季礼被这话撩的心头发热,专注看着自己新出炉的小娘子:“娘子,喊声相公听听。”